岑令溪只觉得可笑。
四处碰壁后,她只好坐在院中的树底下,这么一枯坐,便是一下午,直到月色逐渐笼罩住长安城的时候。
她只记得自己起初在哭,哭着哭着,眼睛生疼,头也开始疼,而后就静静地坐着,也不去擦脸上的泪痕。
一直到了宅门被打开。
闻澈抱着一个木匣子跨过了门槛,看见岑令溪托腮坐在院子里,往这边看来,以为是她在等自己,t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她跟前。
他将木匣子搁在石桌上,才想问是不是在等他,却看见了岑令溪脸上的泪痕。
“你哭了?因为江行舟今天走吗?”
闻澈的语气遽然冷下来。
强吻
江行舟走了。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一样敲在岑令溪的头上,几乎震得她半边身子都动不了。
她似乎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闻澈这句话的意思。
隔了半晌,岑令溪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逐渐由震惊变成不可置信,在她看到闻澈那张阴沉着的脸的时候,忽而像是释然了一般,肩头又松了下来,让脸上挂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来。
但原先已经干涩的眼睛中又在不知不觉中滑下了两行泪。
满天的清辉就这么落在她身上,平添了几分寂寥孤苦。
岑令溪没有应闻澈的话,又慢慢地垂下头,呢喃了两句:“走了啊,走了,也好……”
因为她突然想起几天前闻澈的那句未说完的话。
“这样啊,那你说我要不先别让江行舟走了?”
“等我们的婚宴,我就给他下帖子,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将他的客房留在我们隔壁……”
走了就好,走了至少不用看见更多不堪的事情。
岑令溪偏过头去看了眼天际挂着的圆月,一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从除夕宴结束到现在,整整四个月,她只有在父亲生辰宴那天回了一次家,还未说上几句话,闻澈也一直不让方鸣野和她见面,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她不能于灵前祭拜,也不能上香祈福,甚至连纸钱也没得烧,这是为人子女之不孝,江行舟因为她被远调西川路,生死未卜。
岑令溪的心头开始泛起绵密的痛意,连带着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自始至终,她没有和闻澈说半句话,也没有留意到闻澈放在她手边的那个精致的匣子。
闻澈不知晓今日是岑母的忌日,但看见岑令溪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以为她是为了江行舟的离京而落泪伤神。
因为他很清楚,江行舟和她之间有过六年的时光,这六年的耳鬓厮磨是他无法从岑令溪的记忆中抹掉的。
闻澈俯下身子,凑到岑令溪旁边,让自己可以和她平视后,才问道:“告诉我,是因为江行舟吗?”
岑令溪轻轻抽泣着,没有回答他。
闻澈看到她这样,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先稳定下来,像是在和岑令溪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没关系的,你再想着他,念着他,他都已经西出长安了,已经在去西川的路上了,五年十年不见,你会慢慢忘掉他的,对不对?”
他说着将一边的石桌上搁着的那个木匣子抱到自己怀中,撩起袍子蹲在岑令溪身边,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匣子打开。
匣子中是一定做工极其精致的凤冠,通体金黄,主冠和侧翼上做了点翠的装饰,流苏用的也是品相极好的东海珍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华贵。
“你看,这是我去年刚回京的时候便差人去打的凤冠,连做带修统共花了小半年,你瞧瞧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他们去改。”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想娶岑令溪了。
岑令溪转过头来看着那顶金冠,只觉得晃眼睛,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她心中一堵,双手抵在匣子的两侧,用力一推,便将闻澈手中的匣子推到在了地上。
沉重的木匣子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小,珍珠流苏也跟着断了,几颗珠子滚落到了地上。
岑令溪看着闻澈眼睛通红,“够了,你太虚伪,我不想看见你,今天我也没有心情同你吵。”
闻澈看了眼被岑令溪拂到地上的那顶凤冠,很是意外地看向岑令溪,他伸手捉住岑令溪的双手,问道:“令溪,我到底是哪里没做好,会让你觉得我虚伪?”
岑令溪眼底已是一片红肿,她想将手从闻澈手中抽出,但闻澈却握的很紧,于是只好作罢,张了张唇,说:“我知道你恨我,想要报复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这分明是你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闻澈急匆匆地打断了,“不,我怎么会恨你,我有多爱你,你看不出来吗?你为什么心中惦念着的,永远都只有江行舟和方鸣野?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岑令溪勾了勾唇角,略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你爱我?就是将我关起来,不让我见我想见的人,用我在乎的人来要挟我,让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屈从于你,闻澈,你不明白,这不是爱。”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滴泪顺着岑令溪的脸上落下,砸在了闻澈的手上,这一瞬,他像是被灼伤了一般,有些慌乱地松开了岑令溪的手,抬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被她先一步躲开。
闻澈又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将她拥入怀中,岑令溪推了两下没有推动,便放弃了。
闻澈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将她松了开来。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得泪珠也如天上的星子一样,闻澈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