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崖落并未理她,而是挤上前来,伸手在石砖上轻松一拽,方才还铁铸般的墙面瞬间出现一个凹面,露出了掩藏的机簧。
这处平平无奇的小巷中竟藏有如此机关,陈崖落却并未太惊讶,只顺势一拉,耳边传来机关运转的声响。
数息后,两人面前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里面许久不见阳光,扑面而来一股沉朽的灰尘。
燕洄捂着鼻子待尘雾散去,鲁莽地就要直接走进去。
后面的陈崖落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先试着嗅闻了里面的空气,自己迈步走在了前头。
坑道直指向下,路面凹凸不平又甚是狭窄。
两人只能佝偻着背勉强行走。
待身后石门重新关闭,四周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燕洄没想到这遭,也没做准备,刚要张口发问,却听见窸窣碎响,走在前面的陈崖落自怀中掏出了什么,拔了塞子轻轻一吹,“扑”
的一声,陈崖落举起的右手中亮起幽幽火光。
背后随之探来一张布满疑问的脸,陈崖落却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向前行走。
“陈公子,等一下,等一下!”
身处幽暗潮湿的坑道内,唯一相伴的人又只顾着蒙头赶路,燕洄实在受不了此时诡异的氛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终于止住了他的脚步。
陈崖落沉默地看向她,侧脸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不辨喜怒,淡漠至森然。
燕洄缩回了手,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你可知我现在要做什么?”
陈崖落暗不见底的平静眼眸中倒映着火光,空气中静了几瞬,就在燕洄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时,陈崖落却淡淡出声道:“你上次帮我脱困,我还未有机会谢你,至于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
燕洄失神这会儿,陈崖落调转视线,重新将火折子对准前方道t路行走。
坑道尽头是一个与进口相似的石门,陈崖落并未急着推开门,而是附耳贴在门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片刻,在燕洄紧张的视线中,他回头道:“不管你目的是什么,今晚沈府都进不得了。”
“为何?”
燕洄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指,不知里面什么状况。
陈崖落从门前撤离,拂落衣襟处的灰尘,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里面关押的犯人逃脱,沈府内已乱成一团。”
沈府内的犯人,那不就是沈星溯。
燕洄急忙学着陈崖落的样子贴在门上,试图探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可她除了感受到石门微弱的震动外,什么也没听见。
陈崖落站在一旁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她蹙着眉尖甚是焦急,紧贴在石门上的脸颊蹭满尘土也顾不上擦拭,于是忍不住提醒道:“以你耳力,是听不见的。”
听他解释,燕洄彻底放弃,失落地坐在一旁凸起的大青石上发呆。
若沈星溯还在府内,她还能尝试利用密道去接引他。
可沈星溯既已脱逃,天南海北,谁知他还会出现在哪。
不过他能躲过朝廷鹰犬的嗅探,也算喜事一宗。
心中翻绞着复杂情绪,燕洄抿着唇,静静坐了许久,直到陈崖落提醒坑道内空气稀薄不能久留,两人这才原路返回。
陈崖落单手推回货柜,将四周恢复原样。
这件事原与他无关,沈星溯还算是与他结过仇,却让他如此出力,燕洄有些过意不去,想起两人初遇情形,便提议以银钱答谢他。
陈崖落听过不置可否,身形未动,依旧默默地站在原地。
燕洄诧异地看向他,便见陈崖落侧头,视线落在小巷外的地面上,语出意外道:“需要我帮你找人吗?我学过一些寻踪问迹的法子。”
此时在燕洄眼中,陈崖落就像一只浑身冒金光的百宝箱,总能给她一重又一重的惊喜。
方才莫名的不快一扫而空,燕洄客套拘谨地与他点了点头,却不知自己眼中的期待欣喜之色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陈崖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迈步经过她时,平直冷峻的唇线微有波动。
两人投入到寻找沈星溯踪迹的任务中,这一找,就几乎花费了大半夜的时间。
陈崖落做起正事来,严肃得可怕,平素本就不爱讲话的人此时更是不发一言,连呼吸声都极为浅淡。
燕洄怕惊扰他,也是闭紧了嘴,免得自己在紧张的情绪中问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陈崖落目光虽落在地上,可脚步却忽慢忽快,让燕洄叫苦不迭。
她在沈府时虽明面上是丫鬟身份,可沈星溯自然不会给她安排粗活,每日养尊处优下来,她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现下更是走了些路就体力不支。
跟到最后,燕洄已是在强行催动腿脚,机械地行走,大脑放空,直到一个趔趄没站稳,狠狠撞在正弯腰查探地面的陈崖落。
陈崖落眨了眨眼,腰间柔软一触即离,缓慢回头,入目的是燕洄苍白的面孔,以及勉强对他堆起的歉意一笑。
而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赶,陈崖落顿觉女子实在柔弱,低眸扫过对方鬓边细密的汗珠,又默默在心中添了句,也很麻烦。
为了效率,他违心地伸出一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有力。
燕洄没强撑着,覆手上去,摸到一把厚茧,不禁疑惑,在庙里做和尚也要做大量的苦活累活吗?
就在她感叹苦修生活磋磨人之际,对方握住她的手,忽然一个发力,像甩麻袋一般将她甩在了背上。
毫无防备的燕洄被甩了个七荤八素,趴在对方肩膀上缓了会儿,待眼前恢复清明,看到陈崖落平静地启唇道:“这样赶路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