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爷爷叶福田和奶奶钱氏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叶大郎一家子惯会偷奸耍滑,小儿子叶三郎读书烧钱,是个吸血蚂蟥,不管家里产出多少银钱都填不满,这些年举全家之力供他念书,叶家日子也越来越紧巴。
叶三郎是村里唯二的读书人,五年前考上了童生,叶青青爷爷奶奶都以他为荣,始终坚信他有朝一日能考上秀才光耀门楣,钱氏逢人便吹嘘,叶福田也因此在村里颇具声望。
而原主的父亲叶二郎最不受叶福田和钱氏看中,半年前大楚南蛮边境之战中,叶二郎被逼替叶大郎服壮丁兵役,死在了战场上。
原主一家没了壮劳力,孤儿寡母四人便成了一家人的眼中钉,钱氏为了有钱给小儿子读书和大儿子家两个孙子说亲,逼迫原主给镇上的大地主老爷做妾。
那地主老爷已经六十多岁,比原主爷爷叶福田还要大十岁,钱氏财迷心窍,丧心病狂。
钱氏算盘打得精,只要叶青青嫁过去,不但能挣到地主老爷家二十两聘礼银子,还能省下一笔嫁妆,省下一个人的口粮,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她怎么能放过,要知道庄户人家埋头苦干三年也未必能存下二十两。
她唯一没有算到的变数是原主性子刚毅投湖自尽。
自那晚翠湖边原主寻死大闹一场,原主娘亲周氏挺着大肚子以死相逼,原主爷奶叔伯婶娘嫌原主一家子拖累叶家在全村人面前丢尽脸面,钱氏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当家人叶福田将二房孤儿寡母扫地出门。
小青山脚下的破茅屋,一口破锅,原是叶家煮猪食的,几个豁口的粗瓷碗,三床破棉被和几人平时穿的烂衣裳,半袋糙米,另还有半亩旱地,一把柴刀,一把断锄头,就是分家得来的全部家当。
这还多亏有原主大哥这个男孙和周氏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不然只怕会更惨。
原主大哥叫叶长生,十五岁,是个半大小伙,六岁时去后山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回来生了一场大病后变得痴傻,说话也结巴,村里人都喊他大傻子。
可傻子也是男孙,叶老爷子若是什么都不分,做事太绝会被人指责不护子孙,唾沫都能淹死他。
叶青青昏睡中已经完全接收整理好原主的记忆,想到原主的极品爷爷奶奶和叔伯婶娘,心里只觉一阵恶寒。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爷爷奶奶偏心,只有最不被偏爱的那一个才能真切体会到那种心寒和失望,人性这东西是经不起半点考验的。
“咕咕……”
叶青青肚子不争气唱起了空城计。
叶青青思绪抽回,轻轻揉揉肚子,昏睡时除了被灌药粒米未进,胃里早已饥肠辘辘,浑身没力气,走路都脚步虚浮头晕眼花。
小茅屋坐北朝南,正面三间,叶长生住东边,母女三人则住西边,中间是堂屋,院子是一块竹篱笆围起来的土坝子,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东西两边靠墙都用竹块搭了个小偏角,西面是个灶屋,东面堆放着柴禾和杂物,叶青青看了一圈,连茅厕都没找到,还真是家徒四壁一片荒芜。
叶青青也没心情想那些,洗了锅加水,打燃火石,塞上一把干草,架上几根小木棍,灶膛里火苗燃起来,越来越旺,橙红的光亮照在她脸上,热意扑面而来,让她有了一丝活在这个完全陌生地方的真切感受。
叶青青拿了个豁口大碗去了堂屋,用力伸手从米缸底抓出一小把糙米,糙米泛黄,仔细一闻还有一股子霉味,叶青青轻轻皱眉,这发霉的东西吃了是会死人的,煮出来味道又岂能好?
只是眼下,小茅屋里除了这发霉的糙米,再没有任何存粮,总不能让全家老小饿死吧,还是要先填饱肚子再说。
叶青青小脸凝重,抿抿唇,又抓了一把,洗了四五遍才下锅。
灶房里有个破背篓,里面有半篓子野菜,叶青青顺手洗了些野菜,回到堂屋去找菜刀,菜刀没找到,倒是在角落里看到一把柴刀,她打算先用柴刀切菜。
“二姐,你拿刀干嘛?”
西屋破布帘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小女孩的脸蜡黄蜡黄的,唯有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眨巴眨巴看着她。
叶青青认出,这是原主妹妹叶青梅,小名梅子,家中排行老三,今年七岁,可看个子看着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叶家村更是如此,男孩一出生就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赐名,叶青青这一辈,辈分是长,哥哥按辈分取名叶长生,女t孩没地位,更没有资格按照辈分取名,取名很随意。
“青青,你拿着刀要做什么去?娘求你,别再做傻事,万事有娘在呢。”
梅子一声呼喊,一道妇人又急又慌的声音传来,有些嘶哑。
周氏头上包着个褐色的头巾,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憔悴,若不是皮肤太黑,五官看起来还挺周正,此刻她虚弱的靠在墙上,手扶着大得吓人的肚子,已经八个月身孕了,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样子。
叶青青第一次直面原主的娘亲周氏,有些不知所措,原主记忆中周氏一直懦弱胆小,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包子性子,虽然私下里周氏对孩子极温柔慈爱,但这么多年她从未反抗过婆母钱氏。
周氏是最让叶青青意外的,如此懦弱胆小的人竟然能豁出命去救原主,这份母爱伟大而厚重,让人动容。
只是周氏那晚受到刺激,急火攻心动了胎气,村里的宋郎中看过,让她务必卧床静养,否则大人孩子都会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