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放下茶盏,力道略重,发出磕桌的一声。她道:“你们两个也太不像话!敬茶的日子,还让这么些人等!咱们魏家的脸面不要了么?阿窈,你爷们平日是起最早的,你可莫要将他耽误了!”
这儿还有男子,可老太太的话说得却已十分不客气。
方才提过一遍迟来还不够,现下这言外之意便是她勾引了魏珩。
顾窈心里将魏珩骂个狗血淋头,谁教他昨夜缠着自个儿。她压低眼睛瞪他,手心却被魏珩用指头划了划,紧接着,便听他回老太太:
“老太太,是我早上耽搁了时辰,与阿窈何干。再说出嫁从夫,阿窈素来是乖顺的性子,她哪里会耽误我。”
老太太眼中要喷火:乖顺?!天底下所有的姑娘乖顺,都不会是顾窈乖顺!
正要继续发难,却听他接着道:“如今阿窈也进门了,日后便让她管家罢。”
“什么?”
老太太提高音量,坐在一边的大太太也站起来,面目微沉。
自那日魏珩发火,亲手将府里事务接了过去,大太太便觉不好。但碍于是她在其中出了力,不好要回来,便只得日日与老太太说,他一男子管家宅之事到底不好。
原本老太太已答应,待他们成婚便将管家权要回来,仍旧由她与三太太一同管着,未曾料到,魏珩竟这般急,婚后第二日便要顾窈管家。
大太太忍不住了,她挺着肚子,讽道:“阿窈平素没理过这些杂事,她哪儿懂这些。听闻之前连念书也要你教,怎么,算账她便会么?”
老太太也不乐意:“你们才刚成婚,这样急作甚,让阿窈先把你伺候好了,再管家里的事。”
魏珩却道:“不给阿窈机会,哪里能学会算账、管家。老太太与大太太既这般想,那我便直说了,我欲分家。”
老太太一惊,“你说什么!”
魏既明兄弟三个是分了家,但因魏家祖上这一座大宅子不好分,便只隔了院墙,平素仍在一块。而老太太又宠溺幼子,分家与未分没甚区别,大房三房仍在一起过日子。
魏珩说这话,是要越过他老子,独独分出去住。
魏既明一拍桌子,道:“逆子!我还没死,你分甚么家!况你底下的阿璟、阿瑜还小,分了家让他们怎么好!”
魏珩淡道:“独我分出去,与他们何干。我知家里总想着皇家那档子事,看不上我们夫妻俩,不如不在长辈们面前凑。”
他这话说得直接,几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见他态度坚决,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老太太只得放软:“好罢,那就让阿窈管家,只先管上三个月,三月以后若出了差错,便交还给你大太太与三太太。”
比起分家,让顾窈那泥腿子管家算什么。
如今在家里,魏珩的俸禄占头一份,更不提他手中另还有潜鳞军的门路。可以说,魏家日常花销,单魏珩一人出的,便占了四成。
大太太见老太太应了,一时急了:“这,她怎么会!三弟妹,你说呢?”
三太太不上套,只笑眯眯道:“总要放手让孩子去闯的。”
她可没那样傻,她家只三个人,又没甚侍妾暖床丫头,三老爷自个儿的俸禄足够。大房那里,孩子多,妻妾也多,伺候的人更多,可不就要靠着吸魏珩血过日子么。
眼看这大侄子愈发有脾性,她若是上赶着与他继母一块儿去对付他媳妇,那是闲得没事干。
这一下没人再反对,老太太也让魏珩“分家”
那话吓到,怏怏地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顾窈回了青竹园,立时让秦嬷嬷把收到的贺礼一应整理成册,拿在手中看了看,递给魏珩:“表哥,他们送的礼,我都放进库房里了。”
方才她还因这些亮闪闪的贺礼开怀,但转念一想:
这都是魏家的东西,万一他们和离以t后,魏家让她尽数归还怎么办?
回门日
魏珩将那单子粗略扫了眼,迭起来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脸色如常地问她:“拿给我做甚么?”
顾窈理所当然道:“旁人送你的新婚贺礼,自然要你过目。”
她又对秦嬷嬷道:“嬷嬷,你过会儿都收进库房里罢。”
魏珩略一思量,扬扬下巴叫人退下。
屋子里一空,他方亲手拿了那套红宝石头面摆在她跟前,熠熠的流光映在她眸中,勾得她眼睛一眨不眨。
魏珩道:“怎么收进库房里,你不喜欢?”
顾窈咬咬唇。她当然是喜欢的,可是若得到之后再失去,那岂不是会更难受。
她道:“表哥,先前我们都说好了以后和离……那我自然就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魏珩是聪明人,哪能听不懂她是甚么意思。
大约是他昨夜亲密吓坏了她,让她生了退意,这才急着成婚第二日便提及和离之事。
她不要他的东西,是想划清距离。
可毕竟是小姑娘,想得再清楚,也抵不过目下的宝石诱惑,眼睛时不时就要瞥那里一眼。
魏珩暗自好笑,面上却风轻云淡道:“阿窈,咱们即便是假成亲,也不能让你什么好处都没有,是不是?”
顾窈朝他看过来,揪着手心没答。
魏珩便继续道:“便是请戏班子来家里演一出戏,也是要给够了银子的。更何况你我要经年累月地演下去,你要管家,要替我料理家事,要与那些亲戚朋友来往,哪件不费心费力,你甘心白给我干活?”
顾窈……
她当然不甘心!
说起来,魏珩今儿便在那么些人面前要来了管家权,话里话外还要她算账——这样劳心费神,那这些东西,确实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