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性地摆摆手,却无法动弹。我吐出嘴中小刀,答道:“慢慢再说,先想办法让我俩出去。对了,你怎么在这边?”
小莺哽咽:“观主、皇后娘娘她本来是打算参加您的大婚,入宫后便发现宫中大乱,匆匆往极乐殿找陛下和殿下您……但是在乱军中被杀死。”
我听到母后,我的娘亲的死讯,怔怔地呢喃:“我不信,我不信!”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皇后她刚正不阿,坚持与叛军抗衡,同时也是为了……维护我,她让我事先藏在杂草堆里,自己去与叛军相搏,我看到皇后本来是可以打过他们的,但是侍卫伏安,就是他,从后面偷袭,皇后娘娘便这么倒下了。一片的血,望也望不清。我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吭声,方才躲过一劫。等到那群乱军走远了,我寻不到皇后娘娘的尸首,想来被叛军一并推走了。方才跑到这里,想找到皇后娘娘的尸首,将她好好安葬。”
我如五雷轰顶,心中的巨大疼痛远远超过了手脚断裂之感,无尽的悲痛自责蔓延开来。我最好的娘亲就这样离开了我,不曾道别,她心中一定饱含对她这个没用的儿子的失望。
我害了父帝,又害了母后。我扑倒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我希望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我,我的世界从此消失。
我让小莺拿地上的刀刺入我的心胸,我已是废人一个,活在世上不过是徒添麻烦。她却不肯照办。
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母后的尸首,只得放弃。
而且此地离王宫毕竟太近,久则生变,危机重重。于是我便让小莺用树枝编织一个框篮,将手足尽折的我放进去。她身上也有着不可思议的韧性,竟将我背了起来。我们开始了逃亡。
彼时王宫之变,平鹤城已是一片大乱。城中百姓纷纷往外逃,而叛军里应外合,祥城的叛军冲过了最后一道防线,也直奔都城平鹤而来。到处都是一片厮杀。
小莺扮成白虎族的采药女,身着白衣白裤,又插上白虎族的羽饰。受到了流亡百姓的庇护,他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让我们尽快离开,去往白虎。
一路到了祥城,祥城却早已全部沦陷。叛军在城中大办宴席,屠杀昊文军士。他们掷色子,来决定那些士兵的死法,以此取乐。小莺带着我躲在草丛之中穿梭,步过这条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到浔江了。
但无论多么小心,我们的动静还是被一些驻守草泽的叛军给发现了,他们举着火把追赶而来。眼看就要追上我们时,小莺用尽全力将框篮带着我往浔江一抛。她自己则撒腿跑去,让叛军将注意力都集中于她一人身上,以此引开所有叛军。
我沉入江中,江水涌过来,带着苦涩的腥味。
十八、机关术
眼看就要被筐篮带着沉入江底,我不甘心就这样寂寂死去,用膝盖猛然一顶,使劲挣开了筐篮的束缚。在江中几经沉浮,没有干粮食物,人愈加虚弱饥渴,唯一能解渴的——或许是这腥涩的涛涛江水。
终于过了不知多少昼夜,我被江浪打到岸边。等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是不远处的皑皑雪山。我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爬到山脚,用臂肘勾起那时白族长赠我的骨牙号角。
我吹起号角,号角声嘹亮清澈。
终于不用再躲再藏,逃避追杀。我躺了下来,仿佛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迷失,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门前扬起的七彩转轮。是白虎圣殿。一位白发老头坐在一旁——他正是白朔族长。他正一脸严肃,检查我足部筋脉断裂处的伤口。
白族长见我醒来,连连摇头:“幸亏你来白虎的及时……再晚个一天半天,你手脚就全废了,必须截肢处理了。现下我还可以试着给你续上,只是要想向从前一样矫健是不可能了。你此生都别想着再运功了。好好调养,兴许还能走路。你可得小心谨慎了,万一保养不好,再断一次,天王老子也回天乏术了。”
他叹口气:“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月,才终于被几个族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我安放到白族长为我特制的轮椅上。我终于可以用轮椅走路,不必像个废人一般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来,我想了许多,父帝、母后为我的牺牲,还有小莺,想来她替我引开叛军,也难逃追杀……
王宫中种种血腥鼎革,皆是由于我轻信一人、错爱一人,才有此灭顶之灾。
我想起昔日巫师为我算的姤卦。原来祸之卦没有错,只是辞解错了:带来祸乱的,不是弱女,而是表面如弱女般的男子。
真是逃也逃不过。
白族长推我至殿外散步。我看着满庭的雪莲,问白族长道:“族长,我想知道外面局势如何了?”
白族长叹道:“敖爖,你应该大致可以猜到。韩胧,不…应该叫他玄武寒珑了,他已经登基了。”
他继而唏嘘,“之前我虽料到他来头不小,毕竟没有想到他是玄武王寒氏之后。”
看来白族长对中原近来所发生之事,前因后果,皆已洞悉。
我心中绞痛,燃起恨意:寒珑,他登基了…他踩着我父皇、母后,我最亲近的人的遗体,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踏上了皇位?不!我不能让他坐的那么安稳。
我恳请白族长道:“白族长,帮我对付寒珑。”
白族长沉吟:“我很愿意帮你,只不过寒珑他曾经与我说过一些事。当年,你父宋氏明路代玄武寒氏,斩草除根,他也是受害者。虽然我曾与昊文结盟,但此事毕竟是你们宋氏与寒氏的恩怨,我想我也不方便插手。毕竟当年的事情,孰是孰非,又有谁说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