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要将牙根咬出血来,心意已决:五指按在她后背,贴上心房所对的位置。一息间,我感觉到她全身的经脉和我连接。
她的血不能再流,就让我替她流。只要我程善还有一息尚存,就没有明彩死去的道理。
我一边用断臂拨弄着信笺,一边用我的心脉律动明彩的血流,就这样直到东方微亮。
天明,上朝的鼓声和晨曦交杂着盈满内城。百官来殿,国君起朝。
周遭喧杂了起来,是侍女、太监和群臣的脚步声交叠在一起,恍若皇城这头凶兽揉弄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脚步越来越近,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我们。
来的可能是当今圣上应如意,可能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也可能只是小少监和侍女,或者那个叫温良的女子。但对我来说,都没几多差别了。
那时的我像枯木一样呆坐着,满脸泪痕。<olstart="15"><li><li><ol>
我读完了那封信之后,倒释然了几分。我的那些恨、怒和恶意,全都被埋得极深。我压在心底里都没去想,只是想着将来的筹划。我把那些带刺的、险毒的念头都包裹得精致圆滑,用笑脸把自己裹起来。
然而筹划到哪里,将来是怎样,也不尽明朗。要保全我,要救明彩,应该怎样走,都悬而未决。到我抉择的时候,只权当是赌,献上我有的所有筹码。
我抬眼,看见两个普通的侍女满脸惊疑地朝我走来。我没见过她们,或者见过,也全然忘却了。
因为我支撑了两个人的心脉足足一夜,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连沉稳地站住都很勉强,更不要说走动了。我靠着墙,半天才含糊出一句话:「两位姐姐,能帮忙指个路么?」
两人打量了下我,暗暗一笑,说道:「你这人满头银丝还叫我们姐姐,倒不如我们叫你一声『叔伯』。」
我努力地含着笑说:「也好,那些倒是小事。只是小的想知道怎么去见王总管。」
其中一个见我身形不稳,要过来扶我。她说:「看你打扮和腰牌,应该是异人居来的吧。现在你见不到王总管的,他应该在陪皇上散步。异人按规矩是不得进寝宫的,你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要吃苦头的。」
我摇头说:「劳姐姐费心了。您只给我引条路便是,至于去不去,我再权量。」
另一位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襟。她迟疑了片刻,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与你面生,但看你的神情确有急事,便告诉你。向那边走到路口,再向右,便能看见牌子……」
她眼神停在我身后的明彩上,说道:「这位姑娘,我见过的。」
我抱起明彩说:「她有腰牌,是宫里的画师。你们认得一位叫温良的姐姐么?」
两人点头,那在前面的侍女说:「认得。她虽然做事毛糙,却见识广博,能言会道,在我们中很是有名。」
我说:「那劳烦两位姐姐代我,将这位姑娘带去温良身旁。她刚得了大病,气血衰微,需要人来照顾。温姐姐应该会照看她的。」
那侍女看了看面色青白的明彩,半点没有犹豫就接过了。一到手里,她眉头微皱说:「这姑娘怎么这般轻?连我一人都抱得动,像一团柳絮似的。」
我说:「这姑娘天生身骨纤弱,又有恶疾,体轻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相识,又耳语一阵。我没去听,大概是些关于我来路不明、行踪可疑的话。但两人终归还是放下心来,讲道:「我看你气色很差,步履蹒跚,应该也有些顽疾未愈。要是行走不便,大可不必勉强,随我两人先去休息吧。」
我转身离开,摆摆手说:「谢两位好意了。我走一条路便是一条,没太多回头的道理。」
两人已经走远,而我还在想刚刚那侍女的不寻常:她从我手中接过明彩的时候,我右手碰触到她一根中指。她中指的三个指骨,应该都是中空的。如果有人攥住她的手猛地一捏,她的手应该会化成骨渣和肉泥。
这侍女应该还不知晓,但我却也不想透露。因为去骨易,入骨难。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更是修不好她。如果这样贸然告之与她,恐怕只能让她惊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从昨晚开始,我离家后的年少热血,有一半已经凉了。
我一边用右手尽力修着自己,一边想着要怎么见到王总管,见了又能讲些什么。我还想让那些欠了债,欠了万千血债的人,能一并偿了。
所以我还得活着。
不仅要活,为了信里说的那些事,还要努力活着。
我想,既然能见到王总管,怎么不见掌印太监,怎么不见首辅?既然我只有这些筹码,又没太多可以输,想当一个赌徒,为何不玩把更大的?
最后,我想,那就直接见当今皇上应如意好了。
应如意,我只有小时候在画像上见过。他给我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作的那句诗「江山成绣锦,天下应如意」。据说有几年,连春联都是这两句。
那时候,他离我太远,至于他到底嵌在天幕,还是深埋黄土,与我没有半点瓜葛。应如意残暴无道还是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