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元章……”
皇帝与东方稚一同唤他,底下人有些阅历的都知道情况了,更有老管家直接退了出去,拐过院门,便叫了人去准备白灯笼与白绸,另外着手请法师与道士,需将后事一应流程准备妥当。
齐王这边,已是弥留之际。
“父王…”
稚儿跪上前来,勉强撑起一丝笑容:“皇伯父来看您了,还带了您之前说很喜欢的那副字画……父王,您快看看是不是那一个啊,如果不是,咱们直接到书房换去。”
“胡闹……”
齐王说得有气无力,但明显意识回来了,能分清楚跟前站的人是谁,以及平日里常说的规矩。他看了东方稚一眼,又看回坐在床边的皇帝,眼里布满了难过。
“皇兄……”
“我在呢,元章。”
皇帝拉过他的手,俯身看他。齐王唇色发白,愣是望了他好久,才使出一点点力气回握皇帝,说道:“稚儿……稚儿就交给…交给皇兄照顾了……”
“元章放心,稚儿从此以后便是朕的亲女儿,朕会好好照顾她,把她宠得不得了……”
皇帝稳着语气,眉头一直深锁:“不要挂心,稚儿一向伶俐,以后定能出色,活在盛世,无忧无虑。”
“好……那就好…好……”
齐王连说三声好,东方稚却慌了,有些害怕。
“父王……”
她强忍了许久没有流下来的眼泪,如今总算是滑了下来,她紧紧地拉着齐王的衣角,指节抠得发白,可也不敢对齐王用力。她的声音像是小兽在呜咽,唤了两声,才说道:“稚儿不想没了您……父王,您说要带稚儿走遍天下,看尽天下的……”
稚儿还没跟心上人修成正果呢,父王,您还没看到那一天,还没来得及咱们三个好好相处呢……
东方稚越想越委屈,后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身子发颤,脑子乱成一团。
“稚儿……”
齐王望向她,微微一笑:“父王要先走了……”
满城哀
大永齐王东方宪,字元章,薨于德昌二十六年十月初十日,年四十四岁;先皇嫡次子,德昌皇帝胞弟,年十四封齐王守齐国,一方安定,繁荣如京;今念其功勋,追封盛治齐王。
秋风一夜而来,京都城也挂满了白绸,如同天子驾崩的架势,满城哀悼。齐王东方宪去世的消息传遍各地,奉皇帝东方宏的旨意,地方需为亡灵吊唁七七四十九天,官员斋戒七日,诵经七日;京都城这边,齐王府以及各处牌坊更是当日就挂上了白灯笼,法师及道士连夜赶来,底下人忙而不乱搭建起帐篷及祭拜台子,一应齐王入殓需要的衣物、陪葬物品等,开始一箱箱地筹备,一队人又接一队人往齐王府而来。
苏业作为当朝丞相,其嫡孙苏远邦作为太子府幕僚,皆是有官位之人,需要往齐王府吊唁。这一日是齐王东方宪离世次日,京都官员都换上了雪白的丧服整理仪容,需在齐王府招魂仪式完毕后入府哀悼,向亡灵行礼。苏远邦本在房内穿戴,正与底下人商量待会儿出门该走哪条路时,苏许那丫头却闯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妹妹?”
苏远邦有些惊讶,看到她这般难过,更是不知所措。“怎么了,妹妹…”
“哥哥……”
苏许呜咽了两声,有点不敢相信:“阿稚……阿稚的父亲不在了么……”
苏远邦一怔。
齐王爷薨的消息并没有专门让人告诉苏许,但是此事重大,即便苏远邦他们不说,底下人也必定有言论。苏许与齐世子的感情一向极好,苏远邦更是从太子殿下的态度里模糊地知道什么……他本不打算让苏许知情,毕竟苏许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就怕这丫头情绪过激做出一些不好的事。
死者为大,苏许乃小辈更是女眷,无官位也无宗亲关系,不能参与其中。
“齐王爷一生为百姓操劳,老天爷不希望他再受太多的苦难,所以带他去更好的地方了。”
苏远邦走上前来,替苏许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妹妹,你也别太过伤心了,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态,我们只能好好地记住那些离去的人,做不了什么。”
“可是……可是阿稚必定会更难过吧?”
苏许抬起泪眼看他,那一瞬间,苏远邦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是。
齐世子作为齐王爷唯一血脉,是这次凶礼里唯一需要重丧斩衰,披麻戴孝之人。苏远邦由心底里怜惜东方稚的遭遇,但他……做得了什么?
“我想去见她…我想跟阿稚说说话……”
“妹妹。”
苏远邦眉头微皱,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不好受,也知道你很想陪在齐世子身边,跟她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妹妹,这次凶礼事关重大,齐世子作为重要人物,这段时间都抽不出空闲来见你的,你也别莽撞地跑了去……听哥哥的话,待这段时间过去了,你再陪齐世子吧……”
“可是她现在正是独自一人,没有依靠的时候啊,”
苏许只觉喉间有些刺痛,一想到东方稚那小身板需要站在所有人面前强装坚强,她就很心酸。“哥哥,你就想想办法,带我一起过去吧好不好?我只是想看看她,想跟她说那么两句话而已……”
“妹妹,哥哥做不到。”
苏远邦叹了一口气。
为防凶礼时出任何差错,进入齐王府之人必定要经过盘查。私下情谊在王法律令前根本无效,执行军令以及那些迂腐守规矩的礼官们必定不会允许苏许出现在凶礼上。苏远邦官位太低,根本带不了苏许同行,而爷爷苏业虽然地位极高,可是他老人家怎么会答应这件事呢……苏远邦好言相劝,让苏许先在家中等消息。他这次往齐王府去,会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当的机会让苏许出现,介时,再安排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