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空寂走廊上,“抢救中”
的红色指示灯倏然灭掉,医生摇着头向她走过来,说:“节哀。”
那种被命运摆布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像漂浮在真空空间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看着事情发生却毫无办法。
直到画面转向瓢泼大雨里失控的方向盘,车子冲下山坡,剧痛让她颤抖,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急切又悲怆,她努力想要辨认那声音的主人,却总是听不清……
她和意识抗争许久,终于感觉身体猛地一轻。但或许是因为沉睡太久,她感受到了光,但眼皮沉重,想要睁开总是不得其法。
她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朝她走了过来,而后指尖被轻轻握住,那点柔软又温热的触感格外明显。
“还要睡多久?快点醒过来……”
黎颂疑惑,又惊喜,是那个梦里呼唤她的声音,到底是谁?
肖约第不知道多少次亲吻黎颂的手背,只有这样的距离她才觉得安心,才觉得这个人还存在。
被轻轻握住的指尖突然动了动,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正对上黎颂的眼睛。
肖约大脑轰的一声,沉重的巨石猛地落地。
她轻轻把黎颂的手放进被子里,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表情,然后起身按铃叫医生。
黎颂躺在病床上,看着面前面容鲜活的人,又想起这张脸刚刚在梦里毫无血色的样子,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
她的视线黏着人转了一圈,想伸手碰又不敢,生怕这是个梦。
肖约一回头就看见她眼圈泛红,眼神患得患失的样子。于是弯着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得十分殷勤愉快:“别哭啊亲爱的,是不是后悔那天拒绝我了?没关系,虽然你义正言辞强词夺理,但是我决定不计前嫌,好好照顾你后半辈子,你不离我不弃,直到陪你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
这不正经的语气让黎颂瞬间清醒过来。
哦,是肖约……
心跳声逐渐平息,她别开眼,抬手把那只捧着她脸颊的手拂开,虚弱道:“你怎么在这里?”
肖约并不在意,指尖顺着力度在半空中划了一圈,从善如流地搭在床边。
“天意呗,”
她眼带笑意地盯着黎颂的眼睛:“我出门闲逛,刚好路过车祸现场,定睛一看,呀,这不是那个睡完我就不认账的混蛋吗。出于人道主义,就顺手拨了个急救电话,做了回热心市民。”
黎颂没搭理她的单口相声音,用昏沉无比的头脑从这副说辞中提取出重点——“是肖约救了她”
。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医生走了进来。
黎颂似乎看到门口还有别人的存在,正想多看一眼的时候肩膀被肖约哥俩好地搂住,“快让医生看看。”
肩膀上轻柔但存在感极强的胳膊让黎颂有些抗拒,她下意识抖了下肩膀。
肖约收了手,眼神紧盯着医生,对方在她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询问黎颂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黎颂现在无法分辨这些微妙的氛围,一边机械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一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
虚弱无力,和梦里想要抓但抓不住的感觉异曲同工。
心下突然涌起一阵恐慌,像巨浪一样当头砸下,紧接着便是让她呼吸困难的虚无感,大脑一片混乱,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起来。
就在她即将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时候,身体突然被迫打开,四肢被摆弄着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后腰和肩胛骨被死死按住,小心地避开疼痛的伤口,让她无法逃脱。
这个称得上强制的拥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黎颂反抗、挣扎,最终妥协,下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像溺水一样急迫地大口呼吸,双臂死死地抱住身前的人。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肖约抚摸着她的后背,无比耐心地低声安慰着,视线却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医生脸上。
王医生也有些惊讶,思考片刻后说:“……应该是应激反应,还在当时的情景里没缓过来。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没有什么大问题,多陪陪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去做个详细的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慢慢静养了。当然,如果应激反应太严重的话可能会需要心理干预。”
肖约听完点了点头,王医生识趣地转身走了出去。
肖约轻轻地抚摸着黎颂的后背,神色难辨。
黎颂当时是是什么感觉?车冲下山崖的时候,独自躺在暴雨里的时候……要不是绝望到了极致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应激反应?
后怕再一次席卷内心,要是她去晚一点……
她们在狭窄的病床上相拥,从对方身上汲取能量,说不清谁是谁的救赎。
“好了,黎颂,没事了,都结束了,你现在很安全。”
“可是只剩我一个了,他们都丢下我……为什么……”
肖约感觉心脏猛地一缩。
“还有我在这里。”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以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但这样切实的存在比任何名分都要有力不是吗。
她凑近黎颂耳边,轻轻说:“我会在你身边,以后一直都是。如果你愿意接受一个叫肖约的混蛋,那我会很高兴,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可以是任何人。”
报恩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安抚,黎颂情绪逐渐平和下来,精神疲惫地从肖约怀里退出来。
想起自己刚刚窝在别人怀里哭唧唧的样子,她有点接受不了,如果说半小时前不看肖约是因为情绪问题,那这会儿就单纯是因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