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泊非和林溯之眼神碰撞的這幾個來回,落在別人眼中,就成了另一番光景。
一旁的衛長風嘆為觀止,於是現場表演了一個禍從口出,「你倆在那眉目傳情呢?」
林溯之舉杯喝茶的手當即頓在了半空,隨後,杯中剩下的半盞茶化作一陣綿綿細雨,直接將衛長風的頭髮淋濕了,而且還是不能用法術烘乾的那種。
謝泊非不由得一陣失笑,他這小師弟平日裡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很少有如此鮮活的時刻。
聽見身邊傳來的低低的笑聲,林溯之掩飾般地轉過了目光,本以為他那好師兄又要打一番,但謝泊非卻開口說起了正事。
「滄玉樓的老掌門年歲已經很高了,他年少時天資便不太出眾,這麼多年來靠的都是勤能補拙,但近些年來身體不行了,修為也一直無法精進,因此動了把掌門之位傳給自己兒子的打算。」
「但他那兩個兒子都不太出眾,一時也難以抉擇,於是就舉辦了這次壽宴並交給兩個兒子全權安排,一是想看看他們待人接物的態度,二是想為他們拓寬人脈。」
謝泊非常表靈昭門與其他門派打交道,知道這些消息也很正常。
林溯之接道:「所以他那兩個兒子為了展示自己而互相攀比,直至把壽宴弄得這麼奢華?」
謝泊非點了點頭。
此時夜已深,但庭院外時不時還能傳來人交談的聲音,大概是接待弟子仍在為不斷趕來的賓客安排著住處。
林溯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打算先回廂房歇息,畢竟明日壽宴也是個大場面,需要花費很多精力。
他剛一起身,便感覺地面似是顫動了一瞬,但再想去細細感受,卻又風平浪靜了。
他以為這是自己神魂不穩留下的後遺症,但謝泊非也站了起來,篤定道:「附近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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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玉樓倚山而建,地勢起伏不平,此刻夜色正濃,但這一片依然燈火通明,十分熱鬧。
一間極其奢華的廂房內,程謙眉頭緊鎖,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著,突然怒道:「你說什麼?魏傾闌被抓了?」
另一名黑衣男子恭敬地稟報著:「啟稟二公子,那魏傾闌從魏家逃出來後便流落到了琴洲城,試圖操縱祟屍騷擾百姓,結果被下山執行任務的謝泊非林溯之活捉了回去,聽說捉走的時候也只剩半口氣了,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之前我百般勸說他入我麾下結果他和我故作清高!如今果然死了!」程謙的語氣雖然充斥著幸災樂禍,但表情依然是愁雲密布。
片刻後,他猛然驚醒道:「你說謝泊非和林溯之抓走的他?」
「是的,當時他們正帶著靈昭門外門弟子執行任務。」
程謙的表情緩和了幾許,恍惚道:「行吧,栽在這兩個人的手上也不算冤。聽說這次林溯之和謝泊非也來了,明日我去會會他們……」
「若二公子沒有其他吩咐,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慢著,」程謙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你把秦軻叫來,我有話和他說。」
那屬下極為驚訝,猛然抬頭道:「二公子……您三思啊!」
「別廢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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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溯之三人住的這個院子位置很好,同時還有著點微妙的地理優勢。
他隨著謝泊非從屋頂跳到一旁的山體上,借著這個角度,能把大半個滄玉樓收入眼底。
但那山體容納人站立的面積很小,於是衛長風自然而然地憋憋屈屈被擠到了下面,牢騷道:「哎!你們兩個看到什麼了?」
謝泊非和林溯之肩挨著肩,腿挨著腿,稍一側頭都能感受到對方熾熱的呼吸,但偏偏二人都不想退下來,於是只能僵硬著身體,避免多餘的觸碰。
「你看那間院子,」林溯之抬了抬下巴,「感覺裡面有人,位置也和聲音源頭差不多。」
林溯之憑藉著鳳凰骨帶來的加持,五感也比尋常修士更加敏銳。
果然,下一秒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就從那間屋子裡走了出來。
只是……那人全身上下被黑色披風嚴嚴實實的,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看樣子是個跛腳。
「滄玉樓不是很擅長醫術嗎?怎麼還有弟子是跛腳。」林溯之疑惑問道。
突然,上方的山崖滴下了一滴寒冷的露水,徑直順著他的後脖頸流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寒涼令林溯之苦心維持的平衡發生了微妙的偏差,雖然他極力攀附著身旁的石壁,但身體仍是在重力作用下向後跌去。
本以為會摔得很慘,但是有人接住了他。
謝泊非一隻手橫在他的腰際,把他整個人牢牢按在了懷中。
於是一方狹小天地間,氣氛瞬間變得曖昧了起來,二人的呼吸也糾纏在了一起。
林溯之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突然進展成這個樣子,他連忙想直起身子,卻發現無論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耳後傳來一道不容拒絕的聲音,仔細一聽,好像還含著幾分笑意,「師弟近來似乎總愛平地打滑,為了保證師弟的安全,還是我帶著師弟下去吧。」
話音剛落,下一秒,謝泊非就挾著林溯之,飛身落回了地面。
但林溯之的腦海中還在反覆咀嚼那句「師弟近來似乎總愛平地打滑」,好你個謝泊非,又在嘲諷我上次在寒潭落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