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溯之看那祟屍終於調轉了方向,鬆了一口氣,從半空中跳了下來,但同時他也發現此事並不簡單。
「那祟屍似乎是有人在操控。剛才我吹出霰雲調,按理說那祟屍應該按照本能立刻轉回身去,可它幾次三番試圖違背本性繼續前進,明顯是有人在暗中驅使它,讓它不得不向前。」
謝泊非點了點頭,但二人對此都沒有太擔憂。因為祟屍的實力相對於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過低微,待確認祟屍不會傷及百姓後,二人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剩下的交給需要歷練的弟子們就可以了。
於是,他問出自己更加關心的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學會吹簫的?我好像從來沒聽你吹過。」
林溯之不由得一愣,緊接著啞然了片刻。
……這個問題要他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前面幾十年咱們的關係實在說不上熟稔,這點小事沒必要讓對方知道吧。
他斟酌了片刻,剛要開口,便聽見謝泊非說:「罷了。」
想必是他自己也猜到了答案。
他和謝泊非的關係實在是尷尬,若是十足的陌生人也就罷了,即使相對無言也不會尷尬,偏偏他們還是同門師兄弟,是外人眼中理應親如手足的關係。
林溯之嘆了一口氣,然後移開目光,壓下心間那欲說還休的複雜情緒,看向樹林深處的外門弟子大戰祟屍的場景。
此處人跡罕至,就算他們鬧翻了天也不會捅出什麼簍子。
大概一刻鐘後,紅衣祟屍倒下了它僵硬的身體,林溯之上前探了探,確認它已經死透了。
他看向累得氣喘吁吁的外門弟子們,問道:「剛才說這祟屍是有人在操控,那要怎樣才能找出操控他的人?」
「我知道,林師兄,我知道!」
林溯之認得這名搶著回答問題的弟子,他叫褚玉山,在這番歷練中表現得很優異。
「擅自操控祟屍的人,其自身性命也會與祟屍掛鉤,若祟屍死了,那操控者大概率也只剩一口氣了。這種情況下,應該使用……搜魂符,這樣就能確認操控者得位置了。」
「不錯,」林溯之淡淡誇獎道,「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謝泊非靠在不遠處的樹幹旁,靜靜地將此番景象收入眼底。那一襲白衣在他眼底輕靈地躍動著,恍惚間,悠揚的簫聲似乎再次響起,亂了他的心弦。
「師兄,師兄?」
謝泊非忙直起身子,問道:「怎麼了?」
「師兄在這裡獨自偷懶,然後把活兒都留給我做了。」林溯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謝泊非瞧他這小師弟還是一臉熟悉的冷淡,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便放下心來,「這不是看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嗎?哪還需要我。」
這話可讓他說得真好聽,林溯之悄悄地撇了撇嘴,不服氣道:「哦,那倒還是師兄考慮得周全。」
不消片刻,褚玉山帶著弟子們去而復返,手裡提著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
「林師兄,他就是操縱祟屍的那個人,不過我麼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暈過去了,問不出更多東西了。」
林溯之湊近看了看,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也很陌生。
謝泊非同樣不認識,吩咐道:「先給他吊一口氣,待我回山問問師父。」
能操縱祟屍的大多都是心懷不軌之人,恰逢這幾年修真界內有關祟氣的話題愈發敏感,這種事情謝泊非也沒辦法獨自做主。
於是,一行人走出這片樹林,打算擇日返回靈昭門。
晚風四起,四野無聲,只見數百盞紙燈籠66續續從空中飄過,火光忽明忽暗,逐漸閃爍著飛向更遠的天邊。
大抵是清祀節已經接近尾聲了。
到此刻,此事也算是圓滿結束了,如果沒有身後傳來的那聲哀嚎的話——
「林兄,是你嗎……林溯之!」
林溯之猛然頓住腳步,連帶著謝泊非也皺起了眉。
只見樹林深處一道身影快向這邊御劍而來,御劍之人似乎也累得夠嗆,那劍飛得歪歪斜斜的。
看著此人的面孔,林溯之回憶了片刻,而後感覺到有點熟悉,但當此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沒能成功回憶起來,於是只好問道:「你是誰?」
那人僵硬了一瞬,然後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已經把我忘了嗎?我是衛長風啊!你好狠的心!」
哦,原來是衛長風。林溯之摸了摸鼻子,罕見地有點心虛,不過片刻後又理直氣壯起來:「你我只有過幾面之緣,忘了你不是很正常嗎?」
衛長風噎了噎,而後又耷拉下眼睛來。
衛長風是衛若言的兒子,衛若言是修真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曾好幾次帶著衛長風來找林溯之的師尊論道,也正因此,林溯之才見過幾次衛長風。
「你怎麼從深山老林里跑出來?」謝泊非戒備心很強,看著衛長風一副不靠譜樣,忍不住盤問道。
他讓褚玉山帶著弟子們先回到客棧中,此時這片空地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在衛長風並不算簡潔的講述中,林溯之簡潔地提煉道:「所以就是你和你爹吵架了,然後你跑下山迷路了,結果一個人走到了這裡,然後撞見了我?」
衛長風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而後抱怨道:「我本來想去臨微海的,你也知道,臨微海離琴洲城很近,結果莫名其妙走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