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同事可就不一定了。她心里补充道。
章鱼精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最好不要胡乱暗示一些对监狱长名声不好的内容。”
章鱼精的回答又一次出乎卿言的预料。她不知道章鱼精究竟是没来得及掩藏住这句话里默认的、她对何梦露的心思,还是章鱼精根本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只在乎何梦露是不是会受到影响。
还真是……比她自己坦然的多。
卿言闭了嘴,断了继续逗弄章鱼精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缺德,毕竟章鱼精不知道自己与何梦露的关系,而自己再这样说下去,嘴脸难免显得有些高高在上,语句里若再夹杂些嘲弄,就更是显得自己像个践踏她人心意的恶人。
她和章鱼精不对付,梁子早就结下,又多少带着点情敌的意思。可在感情上,至少章鱼精比她要坦然得多。她对何梦露不够好、不够坦然,所以某种程度上,她还挺佩服章鱼精表达出来的那份赤诚。
不知什么时候起,卿言把自己的感情定性为愧于见光的。不仅仅是对何梦露产生的感情,而是任何感情。好像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是为了向她证明,感情是软肋、是会刺伤人的,所以她要把这些无法保护自己的东西统统装在坚硬的外壳里,任它们不见阳光,窒息而死。
于是,她把和这一切反过来的、何梦露的爱,定性成她的特殊之处,就像何梦露爱玩狗与主人的游戏一样,她对于爱的坦然也一定是特别的。这个认知曾经让卿言自惭形秽,她总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是由于何梦露晕染出的眩光让两人一瞬间恍惚着以为彼此可以相爱。而实际上午夜梦回,卿言总是在害怕何梦露会碰见一个和她一样特别的人,那个人会给何梦露最好的爱,就像何梦露给卿言的那样。
毕竟,说出口的才能叫相爱,不是吗?
可卿言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她终于发现病态的是她自己。她终于发现她亏欠何梦露的那些浓烈情感,其实一直都被压抑在她自己的坚硬外壳之中,几乎要被压得扭曲畸形。那些情感已经不会发出声音,而卿言正慢慢开始学着教它说话。
“我知道我们之间相互不信任。”
她对章鱼精说:“但有一件事,我们两个都认同。”
囚犯卿言与张狱警对视着。她们两人的着装不能显示身份上的区别,两人坦诚、平等地对视着。
卿言郑重地说:“我们两个都不会做任何伤害到何梦露的事。”
张狱警一瞬间有些动摇。她从认识何监狱长的那天起就是她的下属,从没听过谁直呼监狱长的名字,而这个称呼让她一瞬间不适应,甚至恍然一秒,仿佛才意识到这个名字指的是监狱长。
而面前的囚犯卿言却称呼得如此自然。
她也郑重地看着卿言,不是像平时那样恶狠狠。
她看着卿言的双眼,回应她的语句:“最好如此。”
巧不成书
张狱警倒是个挺有韧性的人。为了监视卿言,她坚持连着上两个班,等到囚犯们已经回到宿舍,她才去休班。
四人都在,卿言也不方便直接问乔可飒她都打听到了什么。乔可飒对她耸耸肩,也不知是一切正常还是一无所获。
倒是向惠芳主动聊起了其他人的事:“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物品监察好严啊。我看到田小萌她家给她送的书,连硬纸书皮都被拆下来了。”
卿言看向她,还没琢磨好怎么开口,乔可飒便心领神会——当然也可能是单纯在八卦,道:“田小萌还看书?她字还没我认得全呢吧?”
“狱警也纳闷儿呢。”
向惠芳说:“不过没查出什么来。”
“你们也太损了。”
邵雪飞吐槽。
她好久没见父母,眼眶红肿着回来,心情倒像是好了不少:“就不许人家在狱里进步吗?”
几人嬉笑一番便到了熄灯的时候。卿言一直没怎么吭声,狱友们以为她没人探视心情不好,还安慰了她几句。卿言随意应答着,心里想着田小萌的事。
田小萌是职高辍学生,身上没什么特殊技能,正儿八经的文化水平也就达到初中一二年级均线。据说她上学的时候没少跟社会分子厮混,学业早就荒废了。但她性格单纯,也没什么手腕,是因为长得漂亮,这才攀到李富强身边。
有一点乔可飒说得很对,田小萌认得中国字还真不一定就比乔可飒这个上过汉语桥的外国人多。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看起书来,还是那种硬质精装的大部头书……
可能性一,是田小萌这么多年从来没探监过的家人突然不知受了什么启发,觉得田小萌还有救,所以突发奇想给多年未见的女儿送来一点文化熏陶。毕竟田小萌没几年就要出狱,大家还是一家人。
卿言不太倾向于把一切解释为巧合,所以她更愿意探究另一种可能。
可能性二,田小萌的家人收了王赟才的什么好处,这才听他的命令把东西送进来。那本大部头书似乎是没查出什么玄机,若是里面夹了什么能当作杀人道具的东西,或者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恐怕何梦露早就下令将卿言保护性监禁起来。
或者至少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将卿言单独叫出去,可是何梦露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怪了。
可能性二的延伸,就是动手的人不是田小萌。王赟才闹这么大的动静,只为送进一本没什么玄机的书,这怎么想都是一种信号。也许是书名,又也许是探监田小萌这个消息本身,就像是某个机制的保险丝一样,一旦被熔断,别的什么人就会收到消息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