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门去哪儿?”
齐全问。
“我跟蒋赛约了人谈事情。”
向亦文说。
但她撒了谎。她没约蒋赛,她是要去之前联系过的那家电商平台的分公司。齐全在家待着一天,她就一天坐不住睡不着,觉得不能靠自己这点不固定收入支撑,得想别的办法。
“那你得鞭策他啊,你鞭策你自己有什么用?咱俩现在弄自媒体都已经够累的了,你还要带娃,要是全职工作了,你三头六臂也不够连轴转的。”
蒋赛难以理解。
“……我也想鞭策他啊。”
向亦文无奈道,“我鞭他,他爸妈转着圈地心疼,我怎么鞭?再鞭他就该抱我腿哭说我精神虐待他了。但是日子要过,孩子要养,鞭不了他我只能鞭自己。只能说明我这几年有点懈怠了,他没失业的时候,我以为自由职业的收入是锦上添花,他失业了,发现雪中送炭还不够用的。”
要是让齐全知道她偷偷去应聘了,他必然又会心里不舒服,她索性隐瞒,反正也不一定真的会去工作。万一齐全很快就能去上班了呢,连向亦斌都能找到工作,齐全有什么难的。她想。
齐全在家的这些天,多少也分担了点带娃的活儿,看似是为妈妈姥姥奶奶减轻了负担,但实际上本来三个人在带孩子上就不是完全理念一致,又加了个突然亲力亲为的爸,什么吃饭洗澡睡觉的常规流程都能闹出点幺蛾子来,摩擦不断。
开了春的下午天气暖和起来,齐妈安顿老太太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齐全懒得去公园遛娃,就把娃放在学步车里,在院子里玩,自己坐在秋千上刷手机。
老太太在躺椅上盖着毯子躺好,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了助听器戴上。齐妈想反正她也听不见,就没在意,拿了晚饭要弄的菜,放在院子小桌上,一边择菜,一边跟齐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向向这几天忙啊。”
齐妈说,“我看她老躲楼下,不是打电话就是打电脑,有时候连饭都不上来吃。”
“啊。”
齐全盯着手机,应了句。
“……你在家歇着吧,妈也觉得挺好。但是呢,你看向向老忙,就得你来带儿子。……倒也不是不好,跟儿子多培养培养感情……”
“行了,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齐全抬起头来,“我又不可能一直在家里待下去。”
“是,那倒是。”
他妈说,“但是妈也不想看着你们小两口总闹不愉快……”
齐全看了他妈一眼,“能愉快吗?本来两个人养一家人,现在就像瘸了一条腿一样,愁都愁死了。”
齐妈欲言又止,只好继续择菜。
“……现在想想,我俩当时太天真了。”
向亦文没在,齐全就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本来我俩的积蓄,买一个小的上车房,绰绰有余,贷款一点压力都没有。结果呢,脑子一热,非要够这个够不着的大房子,不仅把你们的养老钱都搭进来了,还要让你们两手空空跟着我来北京。没那个金刚钻,非要揽这个活,现在呢,工作一出问题,全家人喝西北风。我当初哪来的那个虚荣心呢?非得跟人家住大房子的比,自己什么层次自己心里没数吗?……”
“……那也不叫虚荣心。”
齐妈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尽力安慰他,“帮衬你们,我们当爹妈的都是心甘情愿的,什么时候说过半个不字?现在就是难了点,你又不是一辈子都不上班了,怕什么呢?怎么过不是过?退一万步,我和你爸,带着老太太回老家去,就租大勇他们家的房子和地,那也不是不行。”
“你得了吧。”
齐全说,“就我爸那臭脾气,那小心眼,当初风风光光地出来,谁想灰头土脸回去?还把奶奶折腾一通。你俩都得让人家笑死。”
“……是。”
齐妈叹了口气,“本来啊,还觉得你爷爷走得早,老头子那么惦记你,没看着你结婚,没看着曾孙孙,也没看着你的新家。”
“幸好老头子走得早。”
齐全说。“让他看着他亲孙子混了半辈子啥也不是,把他祖屋都卖了,现在北京也过不下去,老家也回不去,一家人坐吃山空,连我爹都得捡破烂贴补我,他得气活过来。”
齐妈下意识看了一眼在旁边躺椅上打盹的老太太,说,“别瞎说。”
“我也没瞎说。”
齐全说,“我就是后悔了。就不应该把你们都弄来北京。要是就我俩,哪管带着孩子呢,怎么凑合都行。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正在唉声叹气,齐全没注意到孩子骑着学步车撞到了靠墙根摆放的花盆,车停住了娃没停住,一下子大头朝下栽进花盆里。
齐全两步过去把他拎起来,发现孩子脸被花枝划了好几个细碎的小口子,眉毛上额头上都有,血冒了出来,娃嚎啕大哭。
齐妈吓得冲过来接过娃,手忙脚乱地进屋处理,动静把奶奶惊醒,问齐全怎么了,齐全也吓得不轻,来不及给老太太解释,跟进屋看娃。
“皮肉伤,没事,没伤到眼睛。”
齐全心有余悸,但还是想着应该跟向亦文说一下,省得她回来他又要挨骂。
他给向亦文发微信,也没敢拍照,就说了一句娃摔了
一跤,没过两分钟她就把视频拨回来,“摔哪儿了?”
“……摔花盆那儿了。”
齐全心虚,说,“妈给他弄呢。”
“让我看一下。”
隔着屏幕一看,向亦文就说,“去医院处理吧,怕有小花刺挑不干净,医院弄干净了放心。小琪的幼儿园同学上个月就是摔跤摔到眼睛,当时以为没事,后来才发现伤到了神经,差点就恢复不了。你现在就去,你手机开个定位,我也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