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惊呆了。
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正殿四角置了鎏金灯树,旖旎灿然的烛光倾泻一室,照亮左首那人慵懒淡漠的眉眼,在一片俗不可耐的靡丽光影中,他却清冽素雅如寒月,皎皎而独立。
这人不是卫凛还会是哪个!
沈妙舟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眸子。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卫凛抬眼向她望了过来,目光如同初见时一般冷漠疏离,又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探究。
沈妙舟心口猛地一跳,慌忙调开视线,随其他花娘一起列好队形,脑中思绪却乱七八糟得快要炸开。
卫凛怎么会到大同来?还成了萧旭的座上宾?难道说刘绥只是个障眼法,今晚王府招待的正主其实是他?
想起她离开卫府的那一夜,满腹的疑窦中又似乎隐隐约约地掺了一种……类似于债主上门的心虚……
宁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笑看了卫凛一眼,打趣道:“寒玦生得着实太俊,瞧瞧,把我们大同的花娘都给看痴了。”
“可不是么,倘若卫大人去考科举,那定是要得探花吧?”
席上众人都跟着笑起来,恭维夸赞声不绝于耳。
卫凛淡淡地勾了下唇,目光好似漫不经心般,复又落到人群中的沈妙舟身上。
刘绥眼神毒辣,见他似乎对这女子有几分兴致,顿时也来了精神,下巴朝沈妙舟点了下,一挥手笑着道:“你,过来,给这位贵人侍酒。”
沈妙舟:“……”
她原想混过一曲便寻个借口溜出去,哪知会出这种变故,只能转头看向卫凛,想着他性子冷淡生人勿近,八成会拒绝。
可谁知,卫凛松散地坐在凭几前,一手捏着青玉瓷盏,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还不过来,在发什么愣?”
许是见她没有动作,宁王的声音中隐有些不满。
只能见机行事了。
好在眼下将到戌时,离她和柳七约定好的亥初还有一个多时辰,就算在这里耽搁一会,也不会误事。
深吸一口气,沈妙舟硬着头皮走上前,笑着向卫凛行了一礼,故意夹起嗓子娇声唤道:“大人~”
闻声,卫凛抬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语气竟有几分慵懒温和,“坐罢。”
沈妙舟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破绽,暂且乖顺地在他身侧坐下,低着头装得越发娇怯。
刘绥见了他二人的模样,端着酒盏起哄道:“贵人看中了你,是你的福分,莫要羞涩,倘若侍奉得好,王爷可有赏啊!”
说着,转头看向宁王,笑问:“旭儿,舅舅说得可对?”
宁王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伺候好贵客,本王都重重有赏。”
说话间,其余几个花娘也都纷纷散到众人身侧,陪酒侍奉,殿中丝竹齐奏,混杂着姑娘们倒酒劝饮的娇声软语,气氛一时热络异常。
瞧着酒到酣时,刘绥向宁王递了个眼色,宁王登时会意,微一扬手,身后的内侍领命退了下去,不多时,内侍返回殿中,用木盘托着几只执壶,恭敬地奉到各人身前的凭几上。
宁王转过头对卫凛笑道:“寒玦,快来尝尝这酒,我在别苑豢养了几头梅花鹿,逢宴现宰,这是最新鲜的鹿血酒,冬日里饮下一杯,极是滋补养身。”
“正是,旭儿这真是好东西,”
刘绥抿了一口酒,看向卫凛和沈妙舟的目光中也带了层暧昧的暗示,“咱们今日可都要尽兴个痛快才好!”
沈妙舟看过的话本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不可言说的内容,自然知道这鹿血酒有何功效,萧旭今夜寻了这么些美人来,又送鹿血酒,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她心里隐隐约约地生出一丝不舒服,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那种感觉倒也不甚明显,就像一簇欲燃不燃的小小火苗,却闷得心里不痛快极了。
但她更想看看卫凛会作何反应,于是故意提起执壶,斟满一盏鹿血酒,递到他手边,笑盈盈地道:“大人,请呀。”
卫凛垂眸看去。
青瓷杯中盛着淡红色的酒液,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托着杯盏的那只手白皙纤嫩,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蔻丹,显出干净的淡粉色。
一望便知不是风月女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