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风潇雨晦的昏暗白日,二人躲在帷账中,又缠绵了一回唇舌。
裘真笑道:“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多谢惠娘邀我出门了。”
屋内清凉无比,开阔疏朗,熏了清雅的莲香,怡然静谧。小窗糊着霞影纱,窗边摆着两座水缸,各栽了一t枝睡莲。
嘉卉道:“不过是寻常的茶楼罢了。原我早就想邀你出来一道说说话,只前些日子病了,这才拖到今日。”
那日淋了一场大雨,即使回来后她就泡了热水澡喝了热姜汤,第二日起来时,还是头脑昏沉发起了热。
裘真诧异道:“倒不知你病了,合该去探望你的。今日可好些了?”
“风寒外侵,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养了几日也就大好了。”
嘉卉道,轻抚了鬓边金簪。
她今日打扮华贵,裘真赞道:“这簪子的样式真好看。”
簪上的赤金牡丹有婴儿拳头那般大,样式虽常见,但等闲是做不出这般大的。
嘉卉笑盈盈地拔下来,递给她看。
裘真堪堪接过,嘉卉冷不丁问道:“真娘,当日在公主府,是你先起头和那几个姑娘议论我吧?”
闻听此言,裘真悚然一惊,差点没接住赤金牡丹簪。她定了定神,望向嘉卉含着了然神色的脸,方恍然大悟道:“你诈我。”
嘉卉微微笑道:“我当时没有细想。可我与她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她们即不喜欢我丈夫,我也并非行为粗鄙不通礼仪之人。怎么看向我时,都有些轻蔑和不屑呢?是谁向她们说了我的不是呢?我后来躺在病床上琢磨,觉得似乎只有可能是你。”
裘真手执团扇遮住半张脸,一言不发。
“自然,你也不是喜欢我丈夫。”
嘉卉脸上挂着笑,“可我十分好奇,真娘为何这般讨厌我呢?”
说着,她偏了偏头,露出方才被牡丹簪遮掩住的一支并头花银簪。
裘真冷冷道:“我才是不知,你为何要把我请出来说这些胡话。我看你是病还没有好,很该回京郊——”
她突然停了下来,面色发白。片刻后她上下打量着嘉卉,道:“即使我在人后说你的不是,那又如何?几句口舌,也值得镇国公府的少夫人煞费苦心,特意把我叫出来当面对质?”
嘉卉但笑不语。裘真心内不安,她方才露了怯,已经是变相承认自己在散播她的不是。
可毕竟只是几句姑娘们之间的闲话,她只要不说,难道徐惠娘还会去再问问其他几个姑娘吗?
不会的,裘真安慰自己,徐惠娘也要脸,她不会捅到徐夫人面前。
无非和她日后连表面的和谐都难以维持罢了。
可她鬓边那支银簪子裘真冷汗一下子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紧紧地抿着唇,思忖起眼前挂着笑的人是何时起盯上她的。
当日见嘉卉独自坐在凉亭中,就有一道出来的太常寺卿家的小姐称赞这位徐夫人生得极美,世间难得,只可惜一朵鲜花被霸王折了。几人又说起她是从江夏来的,也不知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裘真吞吞吐吐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件徐夫人还未嫁时的事。”
众人都隐隐绰绰听说过裘真即将和镇国公府的二爷定亲,道:“真娘快和我们说说。”
裘真低眉敛目,作出一副后悔的模样道:“这他日徐夫人倘若知晓是我说的,可怎么是好?”
几家小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通赌咒发誓自己听了就罢绝不会说了出去。裘真才轻声道:“听说她先前也有个相好的,上京前些日子才断了。”
说完,她就退至一边,静静地听着几个女孩议论。
此刻,被她议论的人就坐在面前,脸上真切的笑容让人看了悚然。
嘉卉饮了一口茶,含笑道:“是不是只有几句闲话口舌,你比我心里清楚。雁过留痕,不然,你最信任的心腹婢女的簪子,怎么会到我手里?若我猜的不错,这还是你赏给她的吧?”
裘真咬咬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这种货色,大街上随意一家首饰铺子都能做出来。我心腹婢女都好端端地侯在门外,你有什么要问话的,我现在就能吩咐她们进来。”
“确实是要多谢柳瓣姑娘。”
嘉卉颔首。
裘真起身的动作一滞,惊疑地看向嘉卉。她确实打发过柳瓣去给嘉卉赔不是,可柳瓣分明也是不知情的
嘉卉道:“先前我就觉得桃条这名字有些古怪,正在满京城打听哪家有个叫桃条的婢女。可内宅里的伺候的婢女,哪里是这么好打听名字的。多亏了真娘,不论心里是怎么看我,但面上仍是想和我和和气气,特意打发了柳瓣来京郊向我道歉。”
“我当时一听就觉得,”
嘉卉笑笑,“给婢女取名无非是花花草草,珠宝首饰的。谁家婢女名字取得这般拗口,忽地就想起桃条来。倘若是叫桃瓣,柳条,好似通顺许多。”
裘真复又安坐在圈椅内。往日里天真娇美的脸蛋沉了下来,些微渗人。她不可置信道:“就凭两个婢女的名字,你就认定了是我?”
“何止。这只银簪子做得精细,用料又足,寻常人家不会打这样的。可一般的大家千金,自然也是看不上的。我身边伺候的妈妈就有支相像的,想来桃条姑娘也是大家族中得力的婢女了。京城里首饰铺子虽多,然而能为大家打首饰的也就那几家,我一一派人去问了,是谁家定过这样的簪子。”
裘真默了片刻,道:“那又如何?我有个婢女的簪子不慎流到你手里,徐夫人该还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