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一堆爱马仕们的打包箱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占据了宋倪仅仅40平的房间,除此之外,还要容纳下存在感强烈的林霁予本人,宋倪很快就崩溃了。
她劝过林霁予几次,赶紧把东西出掉。
她已经阶级滑坡,作为出门要挤地铁的女人,尖头红底鞋绑带铆钉鞋都是不必要的,背着金刚色birk出门,别人也会认为那是祖国版。
林霁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不行动。
宋倪有她自己的办法。
大学时,宋倪和袁漾这两个自诩高级的文化产品消费者试图带着她看一些院线喜剧以外的精品好片,结果,连豆瓣250这种大众水平的电影她都看得昏昏欲睡。
林霁予是什么德性,宋倪一清二楚,她再次启动文艺素养培养计划,在满是打包箱的小房间,用投影仪看《蓝色茉莉》施以讽刺。
画面的下半部分,甚至都投到了那些错落的棕色纸板上。
出人意料,林霁予这次却看得非常认真,全程没有打哈欠,或者偷偷玩手机以求蒙混过关。
电影播完,宋倪问林霁予:“看懂没有?”
林霁予点点头:“再落魄,都得留一件香奈儿的外套。”
宋倪气得骂了一句“对牛谈琴”
,一整晚都不再理林霁予,甚至睡觉都背对着她。第二天早早出门上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安排晚上怎么吃饭的事。
林霁予却不知怎么,突然想通了,干脆地叫了二奢店家上门评估资产。光拆箱,把东西全拿出来,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宋倪下班回家,看见林霁予站在出租房的一地奢侈品之中,先是惊讶,而后鼻头一酸,上前抱住了林霁予。
世人都懂察言观色,拜高踩低,二奢店家见惯了这种场面,并不与两个女孩共情,反而更加心狠手辣,往死里压价。
一只大象灰birk25,购入时光配货就要配几十万。如果林霁予穿着光鲜,涂着钮祜禄回宫的艳丽口红,开着她的法拉利portofo去店里卖,怎么也要十万块。但她在月租不过3500的房子里挥泪大甩卖,店家狠狠把回收价压到了市价的一半。
林霁予受到严重的精神冲击,已经没办法据理力争。宋倪倒是看出端倪,想帮林霁予出头,却因完全不了解行情,整理不出论点,也就无法对症下药补充论据。
两个人夸张地握紧彼此双手,玩着干瞪眼,连店家也觉得荒谬,一边清点物件,一边偷瞄她们,动作时尽量离她们远一点。
可能是看林霁予实在可怜,也仰赖她买东西的品位太表面,不是市场公认的尖货就是带有明显logo,流通性很强。
总而言之,店家最后决定把她所有东西都收了。以一个宋倪一听都知道亏大了的白菜价。
宋倪不忍心,问林霁予:“你要不要留一件香奈儿外套?”
林霁予白了她一眼。
宋倪像想起什么一样,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林霁予以前送她的包,也递给店家:“这些也出了,一起算钱吧。”
钱货两清,林霁予和宋倪把剩下的包装垃圾收好,下楼扔进垃圾桶,又把家里清理了一遍。站在焕然一新的家里,林霁予意识到,从此她的生命里,除了回忆,再没有任何富贵过的证据,终于哭了出来。
这是林霁予家里出事之后,她第一次流眼泪。他爸跑了,季谒跑了,债主找上门来,她都没哭过。过去的痕迹越来越少,她爱的人和物,到头来终于一个不剩。
林霁予的前半生结束了。
连租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很辛苦的时候,和别人共享一张床,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前,她问宋倪能不能收留她时,宋倪毫不犹豫。如今,霍斯琪向她求助,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同意,丝毫没有厌烦。
她甚至很欣慰。
再怎么样,她也成为能给别人提供半张床的人了呢。
真了不起啊,林霁予。
霍斯琪赶来时已经是大半夜。她拎着一个小行李箱,眼睛红肿,说话还带着浓重鼻音。见到林霁予时,先是很客气地致谢,而后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化妆包和睡衣,就把行李箱收起来,放到客厅一眼看不到的角落。
林霁予愿意共享被子,却不愿意共享心情。她不问霍斯琪经历了什么,只是告诉她怎么洗澡,浴室和冰箱里哪些是她的物品,就回房间了。
等霍斯琪收拾好自己,也进了房间,林霁予早就睡着了。
霍斯琪提前准备好的惨遭当代陈世美的故事,并没有派上用场。她也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霍斯琪早早起来,点了早餐外卖,把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厨具都刷净晾干,又把客厅、卫生间都收拾了一遍,才见到一个女孩从最里面的主卧走出来。
女孩看见霍斯琪明显一愣,她看对方却并不陌生。这张脸在董宗源的朋友圈出现频率之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微信所有人。
霍斯琪赶紧打招呼:“你好,我是予姐的朋友,过来借住一下。”
女孩一听,脸色当时就黑了下去。但她扫了一眼公共区域,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穿上鞋就出门了。
霍斯琪看着她的背影,心道,虽然朋友圈里的照片是高p,但真人还是算个小美女,不过没我好看就是了。
没多久,董宗源也走出来,见到霍斯琪坐在沙发上,先是惊讶,随后走到她面前,露出高兴的神情:“你怎么在这儿?”
霍斯琪本来就买了三人份早餐,招呼他坐下一起吃:“我和室友闹了点不愉快,房子是以他名义租的,他就把我赶出来了。还好予姐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