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手术,化疗,靶向治疗还是介入治疗,金额都不是他们这个靠吃父母意外去世赔偿金勉强维持生活的家庭能出的起的。
自从上了大学,季谒就开始兼职,参加比赛,想尽各种方法赚钱。因为就算是最基本的介入治疗,也需要几万块。
季谒查过很多资料,也问过医生。介入治疗也好,化疗放疗也好,都有很多副作用。
奶奶的肿瘤并没有发展到恶性晚期的程度,年纪也还没到70周岁,还有机会做肝移植手术。不管是有机会得到别人捐赠的肝脏,还是用自己的肝做配型,只要有一线希望,季谒都愿意尝试。
季谒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攒到钱,给奶奶做手术。
差的只有钱。
不过几万块,撑死十几万,根本算不上什么钱。以季谒现在的资产规模,足够支撑做上千台这类手术。
但对于85岁的季谒来说,对于无数贫穷之上还要承受恶疾的家庭来说,六位数的钱,说是天文数字也不为过。
大一下学期,第一届由互联网企业和通信行业国企联合发起的移动互联网创新大赛开赛,最高奖金有20万,季谒迅速组了团队,在老师的指导下参赛,一路杀进决赛圈。
奶奶不能再等了,这几乎是他最后的希望。
最后当然是落选了,总有更厉害的学校和更天才的对手。他们拿到了入围奖,只有奖杯,没有奖金。
从比赛现场回学校时,林霁予竟然在现场等着。她甚至为了庆祝季谒得奖买好了礼物。
季谒拒绝接受她买的那支卡西欧电子手表。林霁予处理退货的方式一如既往,她看也不再多看一眼,就把特意扎了蝴蝶结做装饰的包装盒,径直扔到了垃圾桶里,自己开着小跑车走开了。
季谒犹豫良久,还是把表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后来他特意去商场里看了一眼价格,那支表价值3200元。足够奶奶做两次化疗。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资源是直接为季谒准备好,能让他轻易拿到的。他的人生,不顺的事情总是那么多。
唯有林霁予是现成的。
从第一次见林霁予,季谒就知道,她是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种人。什么都不是,却偏偏什么都有。
为了奶奶,季谒对自己这样说。在其他人问起时,也对别人这样说。
有了合理的理由,季谒才觉得自己卖身卖得正义。有了孝心这个悲壮的理由,他才能接受自己坐在了一个女孩的副驾驶,靠她刷卡才能活得轻松一些的事实。
连他在美国第一年的生活费,也靠林霁予给他出了一部分。
这所有的一切,季谒都明码标价,记在账上。总有一天,是要还给她的。
所以,林霁予说的没错。季谒和她在一起,的确是为了钱。
季谒开口道:“我不否认,一开始我确实是需要你的钱,但后来……后来就不一样了,不然我也不会找你这么久。”
林霁予不耐地说:“算上我们在一起的三年,到现在我们认识已经十年了呢,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我。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贪我的钱。”
季谒还想说什么,却被来人打断。
霍斯琪猛地推开房间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她甚至来不及走到林霁予身边,直接站在门口,混杂着急促的喘气声,大喊道:“予姐,有客人昏厥了!”
那颗子弹,终于在她手中,被拦截了下来。
不等霍斯琪说完,林霁予就反应迅速地跑出门去,边跑边询问情况。
霍斯琪跟在她身后,胆战心惊地汇报:“是我的客人,一个20多岁的女孩,今天跟我约了一节力量,说前段时间在感冒,好久没健身了,练完之后感觉状态不错,还想做半小时有氧,爬坡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林霁予听到此处已经明白大概,问道:“人现在怎么样?”
霍斯琪连声音都在发颤,语气迷茫:“就在原地,没人敢动她……我们已经叫救护车了。予姐,不是我的原因吧?”
林霁予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只是加快脚步往有氧区去。
为了空间开阔,动线流畅,同时有明确的区域划分,力场的有氧设备区和器械区由一道挑高极高的中空通道来连接。
aed除颤仪就在通道口出挂着,方便两个重要区域都能够以最快速度使用。
根据政策,明确需要配备除颤仪的场所只有涉及到人群聚集的公共空间,比如学校、交通枢纽、医院、体育馆等。类似于企业和经营性体育场所只是鼓励配备,并没有严格要求。
但,力场成立初期,林霁予就将aed加在了设备清单上。三万多块的设备,饶是潘承宇不是小气的人,也疑惑地问了一句有必要吗。最终,他还是同意了采购申请,力场于是成为了全北京第一家配备除颤仪的健身房。
不仅如此,林霁予还明确提出要求,所有力场员工,包括保洁阿姨在内,入职后都需要培训如何使用aed。
这个看上去体积并不大却十分昂贵的设备,就这样在墙上悬挂了几年,除了员工模拟使用,从未真正被应用过。
彼时,突发性心绞痛、心律失常,以及心脏骤停的事件并未广泛进入大众视野,偶尔出现意外,都被统一描述成“猝死”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这种事只存在于社会新闻之中,与自己并无关系。
21年,猝死案例频发,媒体开始关注公共场域里aed除颤仪的配备情况,落脚的警示仍旧是关注加班、熬夜等亚健康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