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逸当即拨通了电话号码,却现是一个空号。何意羡看笑话的口吻:“这空的啊。”
牛局长拿过电话也打了一遍,现也是打不通,回答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之前就是打的这个电话,可能他换电话号了吧?”
何意羡拿出几页资料放在桌上:“那就算了,到市里去找人家估计没有什么戏,现在的官员架子比天还大,哪会约见我这一介平民。这是我的名片,您有机会帮忙向上传递一下。说句心里话,这个鸟案子还真是让人头痛,我现在甩也不能甩,被套牢了。这是有关委托手续,我的书面辩护意见书。”
白轩逸还有话说,何意羡拽着他走了,牛局长还给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包香烟。
出了执法局的大门,何意羡打骂性质地把他往旁边的小花坛推,说:“乡镇级别的行政力量都能作怪了,这就是以为咱们是他家菜园的黄瓜,想拧掉不要就不要了。你还留下来废那话干嘛?你过两年也是十年的老检察了,还心里就是一根筋,思想这么难转弯,没了我你怎么办……怎么办案子?”
白轩逸正在给蒋爱华电讯:“找两个纪委监委口径的来一趟执法局。”
现在纪委是独立系统,属于中纪委垂直管理,任何牵扯党员自身作风、纪律的问题,纪委都有权过问,有权查处。中纪委,省纪委,各部委行署纪委,各市、区纪委,再到各类企业纪委,名字越短的越牛。十分钟过后,北京来的中纪委的同志敲响了牛局长的门。牛局长上厕所出来裤子还提在手上,脸色好像很正常地下楼却突然被闪了一下腰。
“‘高级检察官’又把牛逼吹上了!你还是收敛点,枪打出头鸟,别让人家当做典型给切菜了。”
何指导嚼着粉色泡泡糖,嘴巴就没停过。说多了还掺杂两句方言,一开口就是老弄堂了,就像人家的屋檐下停着的燕子。何意羡每次被操完以后有一个保乖期,显然这会儿他已经百分之五十以上地变质腐坏了。
其实,刚才不该听何意羡的,那么快走。因为检察院、反贪局的查案,还是需要有点骨气和傲气,如果遇到一些困难就不查了,遇到一些阻力也不查了,越不查,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侦查员一旦出手带人,就要开始跟时间赛跑。
对于何意羡无时无刻不热衷于教自己如何做检察官,班门弄斧的行为,白轩逸其实没有表面上那样不为所动。他可能就是那种,自己家里人说的话,明明和你的理念、观点都不相同,开的玩笑你也觉得有点烂俗不好笑,一直劝你吃劝你喝你也觉得烦,但就是挡不住从心里往外冒的热乎乎的劲儿甚至有些欢喜。
两人来到下一个目的地。木材厂当年的老板现在开了一家矿厂。过去国营老厂最风光时,全厂有一千多人,有一年过年,每人了一台缝纫机做年货,感觉上厂长是个慷慨好讲话的人。可是专案组前天来的时候,厂长称病。今天何意羡更连大门都进不去。
保安说:“大老板,您别为难我了,他们楚家的人闹了这么多回了,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进去么?”
何意羡辩解:“你这当保安的,拦我干吗啊?我又不是闹事来的。”
保安继续道:“你今儿要是进去了,我以后就进不去了,进不去就领不出来钱了,我就失业了,你说这事合适么?”
何意羡说:“我和我朋友就是想了解点本地的事,生意人最重要的还是求个太平、和气。跟姓楚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嫌我看着就事儿,你让他进去跟你们领导说两句行吗?”
“您别为难我了行吗?我就是一个小保安而已。”
“我想借个厕所。”
保安整了整衣服,像猴子一样挠着屁股:“咱这没厕所,都是上外面拉的!”
被轰走了。
接着,两人拜访了镇上的党群工作局、社会事务办公室等地,情况也都差不太多。其中居委会的妇联会长两条腿搭起来放在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手里在织一件毛衣,一问三不知。马主任的媳妇也在这上班,留他们吃中饭,何意羡说:“哦,我和白检见过几次面,互相不是很熟悉,一张桌上吃饭难免尴尬。谢谢嫂子,还是算了。”
刚要上车,嫂子追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包衣物,感觉像是街道的年关福利。嫂子说:“看你整天冻得哆哆嗦嗦的,就给你买了一套,你明天就穿上。”
何意羡说:“你的好意我非常感谢,但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盛情难却,嫂子直接把包袱团巴团巴塞在他车上,一屁股坐上来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如果对象是警察你介意不?如果不介意,我托我家老马就在警局里帮你寻摸寻摸。”
何意羡摆了摆手说:“别啦,别啦,我这还要跑政法路线呢,找个警察老婆回家,不好避嫌啊,再说女警一个个都巾帼不让须眉的,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吧?”
嫂子仔细打量了他,何意羡穿着一件银灰色羽绒服,里面是象牙黑色的羊绒衫,越显得整个人高白瘦。看上去的确喝碴子粥嗓子会卡出血,穿麻布衣胳膊会起小红疹,嫂子便说:“长相算个啥,姑娘都喜欢知识、见识广博的男人,现在这个社会,有文凭的人可不一定有文化!你认识这么多名人和中央高层,手里还握着个金山呢,看不上的都是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