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台上的观音像刻得栩栩如生,却只慈眉善目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恍惚他模糊想起,十多年前,宁州城郊与翎城万象山中,也有着这样的两尊观音像。
他都曾拜过的。
郁濯固执地一枚枚塞入铜钱,实在太投入,浑身都细细发着抖,甚至没能注意到身后愈发贴近的、狂奔之中的脚步声。
“郁濯!”
——是谁在叫他?
郁濯停了半瞬,面色苍白地摊跪在地上,于耳鸣之中迟缓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
可他实在想不出是谁,脑袋磕到功德箱一角,眼下委实太痛,他只觉得心慌觉得不安,用衣袖胡乱摸净了面上的血,抬眼望着火光里的观音像,突然不知今夕何夕。
无力瘫倒之时,亦恍若俯身跪拜。
血腥味腌得他喉头干涩,他就用这样的姿势跪伏着喃喃,刚想要祈求些什么,猝然被一人自身后完完全全拥入了怀中。
“郁濯,郁濯,郁清雎。”
那人声音抖得好厉害,在这个温暖紧实的怀抱里,郁濯终于后知后觉地恢复了几分清明。
抱着他的人,是周鹤鸣。
他忽而觉得难过,这难过不知从何而来,可紧随其后的是滔天巨浪一般的不堪,叫他再不能在怀抱中待下去,只好无措地用试图转身,用手去推周鹤鸣。
旋身之间他微张了嘴,那漂亮的唇也被已经破了皮,其上淋漓渗出许多血珠来。
他想说不要看我,又想说你走吧。
实在太狼狈了。
可他的话没能说出口,在他旋身的须臾,身后之人也主动凑近——郁濯薄薄的、滴着血的唇瓣,倏忽同两片完好的唇迭压在一处,始料未及的擦碰之间,对方只愣了一瞬,竟然不闪不避,反倒兀自加深了唇齿相抵的动作,温热的吐息也被渡进他嘴中。
——这是一个血色勾缠的吻。
大梦
血腥味。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这囿狭窄的天地里,凛风霜雪也不能让其消弭,郁濯的脑子实在太混沌,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又不知道正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淋漓着的鲜血让他觉得熟悉,可温暖的怀抱却委实让他感到陌生——这是谁的怀抱来着?
他又忘记了。
在视线逐渐涣散的沉浮中,周遭的一切都逐渐离他远去,可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回到同样熟悉又陌生的故乡。
“郁濯——你在哪儿?”
宁州的穹顶总是透着清澄的蓝,盛夏时节天气格外躁,草木笋菌均疯了似的往上拔高,人往山林里一钻就再难寻,抚南军的队伍正在万象山里扎营,为攻破翎城做着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