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灵的尸体被抬到天地坛祭台去了。
鸿宝回来再禀时,隆安帝已经阖上了目,隐隐不耐地问,“外头又是何动静?”
鸿宝跪下去,颤着声答:“回皇上的话,这阵儿是五皇子殿下在哭呢,许是吓着了。”
“吓着了,”
隆安帝面色阴郁,手上拨弄着佛珠珠串,一颗颗捻进掌心,缓缓开口道,“让外头这些人都散了吧,明晨祭天典仪如期举行——把慧英抱进来,朕亲自哄哄。”
赵慧英很快被鸿宝抱进了帐内,小孩一瞧见隆安帝便不哭了,只胡乱用衣袖揩着面上鼻涕眼泪,拿红透了的眼睛怯怯打量着父亲。
“小慧英,”
隆安帝将他抱至膝上,缓声问,“哭什么?”
赵慧英连忙摇头,小小声道:“阿言现在没有哭了。”
隆安帝赵延一怔,眯起眼瞧他,半晌方才声音沉沉地问:“阿言,是你母妃为你取的乳名?”
赵慧英的母亲在其出生之时便因难产而逝,哪里知道这个,略一思索,只说:“兄长私下里总这样叫我。”
隆安帝便良久不再说话了。
他闭嘴枯坐时,像一棵干萎的巨树。
赵慧英环视四周,熟悉了帐内的环境后,胆子稍大了一点。
他开始想念分离不久的兄长了。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道:“父皇,阿慧英可以去找兄长了吗?”
隆安帝声音稍显沙哑疲惫,摸了摸幼子的脑袋:“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小傻子稍加思索,挑着个自认颇为形象的比喻,说:“就和叶子不可以离开树一个道理。”
隆安帝埋首看他,问:“这是什么道理?”
“嗯”
赵慧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拼凑出一段完整的长句来,他奶声奶气道,“我喜欢看风。可如果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我就看不见风了。”
“所以一棵树的意义就在于有叶子,叶子的意义在于让阿言看见风。”
隆安帝盯着他,轻声痴痴地道:“原来阿言喜欢看风——这也是你兄长教你的吗?”
小孩很诚实地摇摇头。
隆安帝喟叹一声,抱着他走到帐前,示意鸿宝拉开一点帷帐。
允材残破不堪的尸体已经被打扫干净,那颗头颅也被拎走了,血色深深浸入泥土中,唯余一点深色的异样,又很快被素白的薄雪覆盖住了。
这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间碰巧刮起一阵强风,风声烈烈之中,隆安帝阴郁道:“可惜父皇年事已高,实在吹不得这样冷的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