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非得为难你,只是十几年你都没出现过,现在突然说是小曲儿的舅舅,我真的很难不去怀疑,如果你是他舅舅,那他小的时候你怎么没去看望过他,你知道他过得多艰难吗?”
程天石越说越激动,想起夫郎以前过的那些日子,忍不住有些哽咽。
“他那么小一个,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大家都以为他是孤儿,都欺负他,要是他有个舅舅可以撑腰的话,那时候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个样子。”
曲郎君被他说得无法反驳,本就驼的背弯得更深了,声如蚊呐却仍旧一遍一遍强调:“我有苦衷,我有苦衷的。”
“你有苦衷,那我们也不怪你,只是现在他过得很好,没必要再认什么亲戚了,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先走了。”
程天石越想越气愤,说完直接态度强硬地拽着夫郎走了。
“天石,你捏疼我了。”
两个人一口气走出去好远,夏小曲实在跟不上他的脚步了,只能甩开他的手比划。
“对不起媳妇儿,我刚刚太激动了,我给你揉揉。”
程天石终于恢复了理智,捧着夏小曲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吹着,揉着,末了抬头讨好地笑着,想要逗他开心。
高娘子和喻郎君找过来的时候埋怨了他们好久,说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要是再找不到他们都准备直接回去了。
*
牛靿咤咤,田确确,旱块敲牛蹄趵趵。1
程天石从胖叔那里借了牛过来帮李二家犁地,夏小曲在自家土里栽着苞米。
今年天热得挺早,已经连着好长时间没下雨了,前几天刚栽了秧苗,今天早上程天石起来一看,发现田里又干了。
石大洪去山里引水,也就顺手解决了他家稻田缺水的麻烦,反正那块田小,费不了多少功夫。
吃午饭的时候桌子上依旧很安静,自从上次碰见那个曲郎君后夏小曲一直闷闷不乐,程天石只好想方设法地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媳妇儿,咱家的地是少了些,等栽完苞米以后我准备进山打猎去,你觉得呢?”
夏小曲食不知味地嚼着嘴巴里的饭,听见这话后点了点头,放下碗筷比划:“小心些,天石大哥。”
他好像没听明白程天石在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叮嘱他小心点,注意安全。
“媳妇儿,我去年看胖叔家在玉米地里栽了黄豆,收成还不错,今年咱家也试试吧,我去找胖叔换点种回来,虽然咱家的地少,产不了多少,但是做几块豆腐吃还是够的,你觉得呢?”
夏小曲木楞地点点头,比划:“好的,我明天就去。”
望着小夫郎如今的状态,程天石怎么能不担心,放下筷子后擦了擦嘴巴,郑重地道:“媳妇儿,我们去找那个老人家问清楚吧。”
什么?夏小曲仰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话他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但只是一瞬间那股喜悦的劲儿便消失了,双眼再次变得空洞无神,害怕地比划着:“我不知道该问什么,我害怕……”
他怕再一次得知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好害怕自己又成为多余的那一个。
程天石一眼看穿了夫郎的心思,紧紧握住他颤抖着的手。
“别怕,有我在,没人再能欺负你,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夏小曲低下了头,沉默许久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无声地收拾着桌子。
他的动作很僵硬,程天石从他手里将碗筷都接了过去,让他好好休息,或者去院子里浇浇花松松土。
三更天,夜还长。
夏小曲坐在檐下发呆,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程天石睡眼惺忪地出现,揉了揉眼后上前去将人轻轻抱住,头靠在他肩上,慢声细语地哼着歌。
仔细一听,好像是首童谣。
“小小月牙儿,弯弯挂天边。点点星闪闪,满满落河面。长长夏夜风,轻轻吹,娘亲怀中娃,乖乖睡……”
夏小曲的心也仿佛变成了那轻柔绵长的夏夜风,他抬手抚摸着程天石的脸,亲在了他的额间。
“是小的时候娘哄我睡觉时唱过的,你睡不着,我也哄哄你。”
程天石闭着眼睛说话,他怕自己一睁眼就会心疼得落泪。
“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信我……”
程天石的话没说完就被怀里的小夫郎给强亲了一下,他当时没蹲稳,不慎被夫郎扑倒在地,只能背靠着墙,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人。
“小曲儿……”
夏小曲坐在程天石腰间,听他喘着粗气喊自己的名字,不禁心跳得更快,随后便捧着他的脸又亲了过去。
好烦,好怕……
天石还在吗,他会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吗?
两个人亲得难舍难分,程天石一脚踢翻了小夫郎刚刚坐过的凳子,随后抱着人站起身换了个位置,把夏小曲抵在墙上,让他的双腿搭在自己臂弯里,呼吸急促的道:
“媳妇儿,不要为别人难过,我心会痛。”
“等天亮了,我陪你去谷子村,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有我陪着你一起承受。”
夏小曲始终沉默,抱着程天石的头无声地叹息。
现在好安静,安静到似乎整个村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突然想和程天石幕天席地的来一场,什么烦心事都不想,只要能紧紧地抱住天石,确认天石在身边就好。
可是天边的月亮太过皎洁无暇,看得他心头一惊,害怕天上的神明望见这一幕,只好一口咬在程天石的肩上,颤抖着手指向了屋内。
春末夏初,绿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