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诩看见他推自行车时什么也没问,但在巫荻双手搭着自行车把手时,他眉梢飞快地皱了下。
巫荻撑着脚踏等谢诩先行,半晌没等到动静微微抬起眼朝旁边偷瞄,还没看清人,怀里就忽然被塞了样东西,他眼皮一跳转而很快低头去看对方给他塞了什么。
是一双黑色手套。
巫荻知道谢诩平常都是戴着手套骑车上学,他不止一次看见对方进入课室时从容随意地单手脱手套,甚至以前课间的时候,他还会手欠去勾对方书包边的手套,即便每次跃跃欲试,但没戴上去过。
主要是他觉得戴人手套就跟穿人穿过的衣服一样,莫名带着私密而又亲近过头的味道。
所以在看清那双黑色手套时他下意思愣了半秒,用一只手将两只手套抓着,他抬头跟谢诩的双眼对上后,又不自然地将视线着点挪低在这人眼下,淡色的嘴唇嚅动了下:“你……”
“你戴,我不用。”
谢诩的声音有些凉,他看向前方先缓慢开了出去,没给巫荻拒绝的机会。
抓着手套的手指有一瞬又麻又热,巫荻说不清什么情绪,颓废的同时又莫名地感到飘飘然。
他完全顾不上处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甚至没时间别扭自己要戴谢诩戴过的手套,将手套进去后,踩着踏板跟上对方。
谢诩早上在车棚看见巫荻的自行车,只是觉得很正常,昨天被人提醒后,这人终于想起自己那辆自行车,看来记忆力也没下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直到刚刚看见巫荻光着手抓车把手的时候,他才生出一丝情绪。
棠溪早晨和中午的温差很大,主要是受太阳温度影响,阳光下时,体感温度比较暖和,晒久了还会发烫,而在阳光之外,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正常人只是早晨出门都会习惯缩着脖子挡风,然而这人什么防冷措施都没做,早上就骑着车来雅升了。
谢诩骑车时露出的手指即便晒着太阳温度也抵不过迎面过来的刺骨冷风,他表情似乎比先前更僵,抓着把手的指节绷得很紧。
两人安静往校外开,气氛跟冬日吹来的凉风几乎不上不下。
冷,实在太冷了。
巫荻缩了缩脖子,他虽然戴了谢诩的手套,但指尖依旧能感受到冰冷的麻意。
停车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脱手套而是去看谢诩的手,但谢诩已经转身进了店里,他只能埋头跟进门。
小饭馆厨房和前台只隔了一面墙,墙上的大窗口正好可以看见里面炒菜的老板。
巫荻一边脱掉手套一边低头往前台走,想将手踹进兜里缓和缓和,但余光感应到谢诩的身影,又转而装作一派平常的模样变成从兜里翻出手机,还没抬头,手背忽然被一块温热的东西抵住,他一愣抬眼。
谢诩站在前台边,不知什么时候跟老板娘要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透明暖水袋。
巫荻下意识把手躲开,离开热源的手背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冷得发痛,他盯着谢诩的手指先说:“你不冷么,我没事。”
谢诩垂眼看这人冻红半截的手指,眉梢有一瞬压低,最后只说:“接好。”
巫荻本想狡辩一句真没事,但谢诩将热水袋塞到手上时,他只来得及嘴皮子动两下,连声音都没发出,等他缓好神,谢诩把饭菜都点好了。
两人经常光临,饭馆老板娘早就记住了他们,刚刚谢诩来借热水袋时,她就留了一神,把菜端上桌时,笑着跟他们搭话:“你们学生仔冬天骑车都不戴手套呀?冻坏手可怎么办呐?这样子不好的呀。”
巫荻抱着热水袋默默埋低头,去偷瞄对面的谢诩,对方的手指已经回温显出血色,但他的手还冻得有些发青。
“不要觉得戴手套骑车不好看呀,舒服才最重要,还是去百货店买副手套比较好的呀。”
老板娘说着又给他们端了一壶热水。
巫荻抓着热水袋越听越自闭,紧接着就听见谢诩轻轻嗯了声回应老板娘的话。
谢诩吃饭时不说话,巫荻的情绪反复无常,这会儿又重新闷了起来。
两人几乎埋头各吃各的,巫荻想象中的交流压根没出现,他敏锐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在安静之余透露着一丝冷漠,就像一对搭伙凑日子的夫妻,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要他不主动搭话,谢诩也不会开金口。
或许谢诩早就发现他今天不太对劲了,但有昨天的前车之鉴,对方没有再对他过问什么。
这明明是他目前最满意的结果,然而心情反而比早上要更差了。
巫荻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词——冷暴力。
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有些突兀,但朋友之间也的确存在着这种矛盾,原因还不是他这两天有些跳脱过头的情绪?
巫荻抓紧筷子心道,觉得嘴里嚼的椒盐脆骨都在跟他作对,硬得压根咬不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吃完饭。
出门时,巫荻抓了下手套想还给谢诩。谢诩只是表情淡淡看他,似乎已经不想再重复学校车棚前说过的话了。
巫荻烦闷之余又因为对方这个态度有些火大,特别是对方在前方独行的时候,有种下一秒就把他给甩了的感觉。
结果下一秒对方真就不见了。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速度说不上慢。
巫荻原本只是盯着路面和谢诩的车尾出神,视线中的自行车尾巴忽然离开视线,他抬头时前方已经没了人。他猛地刹车有些凌乱地看向左右边,却发现眨眼的功夫,谢诩突然消失不见了。
巫荻在一众店铺外,心情一下子锥入了冰窖,彻底没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