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痒可不就是想打人吗?想打谁呢?谁不要脸地盯着我女儿看就打谁呗。
贾敏虽然没有明言,在场的诸人都悟出了意思,连宝玉都讪讪地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再不敢倜傥地胡乱说话了。
贾敏想起林煜在家信中曾经提及王夫人的妹妹薛夫人如今携儿带女在贾府寄居,当时她就在揣测薛家的用意呢,薛家家底子厚实,虽说现在不如从前了,可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依傍着亲戚们过活的地步,再说,薛家本来就在京城里有宅院,也没必要寄居贾府。却偏偏是住下不走了,事出反常,多半还是源于薛家有和贾府结亲的心思吧。本来,薛家要招贾宝玉为女婿和贾敏没什么关系,但是,老母亲把主意打到黛玉身上了,就少不得拿那薛家做挡箭牌了。
贾敏如此一想,便又端出一副温和的笑脸,问:“母亲,我听说二嫂的妹妹薛家太太也带着哥儿和姐儿阖家都住在府里呢,当日我们两家一个在扬州,一个在金陵,倒是离得近,也略有些走动呢,今儿有缘,居然在京城又遇上了,母亲何不请薛家太太并她家哥儿姐儿一起来聚聚,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孩子们年岁也相仿,正堪相伴呢。”
贾母是故意没请薛姨妈来的,弄得王夫人脸上略不好看,这会儿被贾敏提起,鼻子里笑了一声,说:“我们自家人聚会吃饭,却喊个外人来作甚?”
贾敏笑着说:“怎么是外人呢?二嫂的亲妹妹亲外甥女呢。再者,我还听见一个说法,宝玉这玉是要拣一个有金的女孩儿才配得上,这一辈子才会顺顺利利,这薛家姑娘听说就有块金锁呢,说不得,以后……”
贾母本来想说“有金的有什么稀奇?不过几百两银子就打好大一块呢,不过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造出的话而已”
,实在是见老二媳妇的脸拉得跟驴一样长,想着这关系还要处呢,算了,别做太绝了,就一笑收住,没继续反对了。
于是,薛家母女也被请了来,一同观戏用宴,其间,贾敏对薛宝钗赞不绝口。
晚宴散了之后,林如海和林煜与贾敏林黛玉会同着一起回了林府。
这边,大丫鬟平儿给一脸疲累的王熙凤卸去头上的首饰,又殷勤小心地给她捏揉脖子后背等处,王熙凤闭着眼,一言不发。
平儿忖度着今日之事,轻言细语地说:“二奶奶,看今儿的情形,姑太太似乎不太喜欢宝二爷,老太太本是有心撮合,姑太太却反招了薛家姨太太和宝姑娘来,这婉拒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今儿个,还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恼怒呢,太太倒是高兴了,正好她喜欢宝姑娘。”
王熙凤冷笑一声,说:“如今太太的心思也活过来了,林家如今大贵,姑爷当上了堂官大人,煜哥儿又那般出息,将来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林姑娘有这般父兄倚仗着,谁家不抢着娶回去啊?太太又不是傻的,纵然以前和姑太太不睦,现在今非昔比,自然也是想要攀攀高枝儿的,若是宝玉以后有林姑父做岳丈,这前程肯定错不了。但是,林家如今眼界高,宝玉今儿露的那形态,一看就是被娇惯得没样子的,看今儿这情形,姑太太十有八九是不会答应的了,所以,以后宝二奶奶这位置还是宝姑娘坐稳当了的。”
平儿叹了口气,说:“若是那般,二奶奶倒是要多留一份心了。”
王熙凤冷笑着说:“正是你说得那般。我现在还是多为自己盘算盘算得了,免得在这里操碎了心,到时候给人家腾位置的时候给一脚踢开!”
一时宴罢,林如海和林煜接了内堂出来的贾敏黛玉两人,护送着一路往林府回去。
名义上是去亲戚家玩乐,实则费心思不少,特别是黛玉,因为是女孩儿家,又是第一次去外姓亲友家露面,更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一步路都不肯多走,一言一行,均是参照母亲在扬州时的教导,毫无瑕疵,故而回到家里便松懈了下来,拉着久别的哥哥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之态,说:“哥哥,我这大半年可是随着嬷嬷学了不少手艺,还给你做了一双鞋,绣了一个香囊呢!”
林煜欣然跟着黛玉去试鞋子,拿到手里,林煜便笑了,这针脚可真不怎么样!歪歪斜斜的!
黛玉涨红了脸,小声解释说:“鞋底硬得很,我用不惯那鞋楦子,缝得有些歪了,不过,里面是很舒服的,哥哥,你试试嘛。”
林煜上脚一试,果然十分舒服,比宫里给配的官靴都要做得好,走路轻巧一点不累着脚,不禁讶异挑眉,问:“这鞋子做得真好!妹妹果然技艺过人!不过,这种活儿累人得很,妹妹既然自己会做,就有那么个意思了,以后指导着丫鬟下人们做便罢,别再自己动手了。”
黛玉笑盈盈地说:“丫鬟们做的哪有我做的尽心?哥哥,我是拿了你以前穿的旧鞋研究过的,我发现你的鞋子都有些向内磨损,便往内侧多垫了一些棉花,这样更合脚些。再说,妹妹给哥哥做双鞋子还不是应该的吗?哥哥别嫌弃我打得粗就好。还有这个,”
黛玉将一个小小的香囊递过,笑着说:“这个要绣着细致些,就是露在外面想来也不至于丢了哥哥的脸面。”
林煜接过来一看,软软的绫缎小香囊上绣的是一只马蹄高高扬起,旁边有一只彩色的蝴蝶正绕着那马蹄上下翻飞。
黛玉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春纤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大爷,我才看到这香囊上的图画的时候还笑话姑娘呢,蝴蝶该是绕着花儿飞的呀,姑娘这里不拘绣个什么花朵儿,荷花、兰花、牡丹花……都应了景了,可是,姑娘偏偏是绣个马蹄子上去,真奇怪呀,也不好看。后来,姑娘给我将这道理我才明白,这幅图案还是原来是古诗上的景,我们这些粗人不懂。姑娘啊,真是博学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