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奕瑞站了起来,拧身就往殿内走,边走边说:“没听见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林煜跺了跺脚,说:“傲娇什么呢!话也不说清楚!”
翌日,贾府。
贾母正不停地埋怨着两个儿子:“你们怎么就这么回来了?怎么也得把姑爷和敏儿接回府里才行啊?哎哟,我的敏儿呀,这些年可想死我了。”
贾赦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说:“母亲,不是儿子不尽力,实在是姑爷如今圣眷正浓,奉承他的人又多,家里人暂且得靠边,您老人家是没看见码头上当时人山人海的场面,我和二弟几乎都没能挤进去。还有啊,万岁爷还特为派了人去接的,先宣了姑爷去宫里听旨,咱家大姑娘是煜哥儿一路护送回府的。大姑娘说了,玉姐儿坐了一个月的船,实在乏腻了,想要先安歇会子,再者,府里也须得先收拾收拾安顿下来才行。且等晚些时候,大姑娘会协同着姑爷,再带上煜哥儿和玉姐儿一起过来的,叫您老人家且安安生生歇会子,说不准到晚间就过来了,大伙儿一起吃晚饭呢。”
贾母也就罢了,只是临到睡前还不见林如海贾敏等人过来,一直念叨着,被贴身大丫鬟劝慰着说:“姑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才一到京,就被圣旨宣了去,此外,少不得还有一起当官的同僚要应付,一时半会都挪不开脚步,大姑娘也是,要是能来,早就带着哥儿姐儿飞过来了。”
贾母这才心下稍安,又喜气洋洋地说:“姑爷这次奉旨进京,说是当上礼部尚书了?那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以后可以提携提携我们府里这一帮子没出息的子孙了。”
鸳鸯笑道:“可不是吗?这下子可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林府这边,林煜之前得了父亲返京为官的信儿,早就命人将林府的老宅子打扫粉刷一新,还添置了许多崭新的家什,十分妥当,几乎不需要准备什么就能住下。然后,几个管家都是跟着贾敏,听惯了她的调遣的,贾敏一声令下,他们就马上散开,安置丫鬟婆子,把行李打开,然后将从扬州带来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
贾敏只是拉着大半年未见的儿子问长问短,怜爱之态溢于言表,一会儿说他瘦了,一会儿说他高了,一会儿又哭又笑地说:“我的儿,娘可想死你了!”
饱受母爱的林煜受不了了,不自在地扭头,惹得一旁的黛玉拿着帕子掩口而笑:“哥哥害羞了!娘,您别一个劲儿地扭着人家说啊!”
可不是吗?幸亏林煜皮肤微黑,脸红了还不太看得出来,若是黛玉这样的玉白小脸儿,这会儿该是红得像苹果了吧。
林煜细看妹妹,不过是大半年不见,俨然是个大姑娘的打扮了,记得在家的时候她还老是梳着一对包包儿头,也不怎么戴首饰,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这一会儿来,黛玉已经梳起了发髻,一头乌云般的秀发被玲珑小巧的赤金挂珠丹凤钗琯着,鬓角贴着粉蓝色的绒花,耳朵上挂着一对儿小小的点翠垂珠蓝玉耳坠,身上穿着一件月桂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长褙子,露出一点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的边儿来,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天水碧的批帛,整个人就如那池边香莲,冉冉而开。
第二天,林如海带着贾敏和一双儿女,来到贾府拜见久别的岳母和大舅子、二舅子一家人。
这其中的嘘寒问暖,互述别后情形的场面就不能一一赘述了,最后,贾赦贾政,和宁国府的贾珍等人领着贾琏、贾环、贾蓉等人陪同着林如海林煜在外厅里叙话,贾母则领着一众女眷在内堂。
贾母看着八九岁的黛玉出落得好个美人般的模样,而且气质高华,竟是个闺阁中万里挑一的,拉着手儿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心里蓦然起了一个念头。
贾敏和家里人都见了礼,十多年未能归家,家里连人都换了一茬,叫人不能不起物是人非之感概。大嫂去了,大哥又续娶了,这新娶入的刑氏说话行事既不周到,又欠着大方,到底是续弦,小家子姑娘出身,上不得大台面,也难怪如今家里的大权都落在二嫂的手里了,连大房的长媳丫头凤都是二嫂的娘家侄女。
贾敏正一边和众人说话,一边脑子里暗自琢磨着,却听见贾母拍着扶手说:“珍珠,你去把宝玉设法喊进来,叫他来拜见他姑妈。”
贾敏忙说:“宝玉在外厅和爷儿们一起说话呢,这会儿叫他进来做什么?咱们娘儿们说些家里短长,婆婆妈妈的,倒是叫他听着没意思。”
贾母笑道:“宝玉倒不是那样,他耐烦心好,倒是喜欢听些琐碎的事。再者,他性格敦厚,和姐妹们处得极好,今儿听说玉姐儿来了,早就和我嘀咕着宁可陪着玉姐儿说话谈笑呢,就怕你二哥不依,少不得在前面敷衍着,就等我这里发话叫他呢。”
贾敏听了觉得十分不妥,怎么老母亲溺爱宝玉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完全不顾世俗人情!宝玉今年十一岁,仅仅比煜儿小一岁,怎么能还在内帷厮混呢?男女七岁就不能同席而坐了,老母亲往日管教自己的时候都甚是严厉,怎么到老了反而糊涂了,竟然容许宝玉如此!
只是,贾府的人似乎都见惯不惊的,没有人提出异议,贾敏字斟句酌地说:“母亲,宝玉也是十多岁的人了,该多和场面上的人交谈议论,将来在世路上才有机变,倒是就由二哥带着他好,再说……”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响起一阵飒飒的靴子走动的声音。
门边的丫鬟打起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暖帘,让外面的青年公子进来,同时脆生生地往里通报:“宝二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