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贾琏就在打听姑父的事情,林煜已经猜出意思来了,原来这贾琏读书不成,脑子还算灵活,他父亲设法给他捐了个前程在身上,又讨了金陵王家的姑娘做媳妇,不过,捐来的前程要想变成实缺还得上面有人,王家虽然势力大,王子腾到底是武官,不好安插贾琏的,再者,贾琏又不是王子腾的亲女婿,不过是侄女婿,差了一层,若是手头方便与他个现成的官儿做倒也罢了,要是还要托人,并去花大力气奔走王子腾恐怕也没那么上劲。所以,贾琏虽然算是个官身,却只在贾府里帮着料理家务。昨晚上因着林煜露了口风说姑父林如海可能要返京为官,贾琏便将脑筋打了起来,现在就想要和林家修好关系,将来才好求着帮忙的意思。
林煜心里知道意思,嘴上不点破,也不搭腔,就那么吊着贾琏的胃口,以后父母亲返京之后还难免要和贾府打交道的,这贾琏现在管着贾府里的许多事,算是个关卡,当然要拿下马来,处好关系。
林煜回了宫没几天,听说太后过问了太子被禁在东宫自省的事情,不知道她对皇帝说了什么,反正最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太子还是照常出来和大家一起上课。
本来说的禁足一个月却三天就放出来,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太子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只是被人诬告了,另一个就是太子做了亏心事,但是,皇太后和皇父怜爱至深,刻意包容,不令他受罚。若是后一种说法,则更糟。
就好像上衙门击鼓鸣冤的人好容易扳倒了一个贪官,可是,这贪官进去了一圈却被放出来了,等于是宣告没事,然后就会疯狂打击报复告状的人一样,太子一出来,这风向马上就变了。
所有人看向徒奕瑞的目光都带上了深深的恶意。
还有各种冷嘲热讽、风言风语。
这一日,白发苍苍的太傅讲了一个时辰的四书后宣布下课,中间留出一炷香的功夫给皇子们回味思索,或者出恭小解。
太子被一圈儿人围着,嬉笑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煜听得气闷,扫一眼徒奕瑞,见他恍若未闻似地继续八风不动地看他的书,不禁在心里叹气,起身出去透透气。
等林煜回来,却见徒奕瑞也不在位置上了,可能是出恭去了。
等另外一位授课的师傅快要来了的时候,徒奕瑞才回来,抿着唇,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自己的位置坐下。
林煜似乎听见他短促地叫了一声,像是受惊了,探询地望去,却见他面色苍白,直愣愣地坐在条凳上一动不动。
林煜很快明白了,原来不知道是谁在他的条凳上抹了什么,将他的外衣紧紧地黏在凳子上了。
徒奕瑞强作镇定地装作没事,拿起手边书本翻开,却又一下子瞠大了眼睛,眼中怒气翻滚。
不知道是谁趁着徒奕瑞出恭的时间用墨笔在他的书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王八。
徒奕瑞秀丽的眉峰拧起,怒气向脸部蔓延,攥着书的修长指节泛白。
林煜快步走来,按着他的肩膀,说:“别着急,也别叫嚷,我自有办法。”
原来,徒奕瑞坐下的那一刻的异常就惊醒了林煜,随即他便如马达一般捕捉在场的诸人的表情神色,心里大致有了计较,再到后来徒奕瑞翻开书感到受了戏弄侮辱的时候,林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几人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顿时明白就是他们故意挑动起几个不懂事的年幼皇子来干这种呆活儿,自己却躲在背后看好戏。
徒奕瑞这会儿闹将起来,面子和场子都能找回来,毕竟他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之一,被涂抹糨糊类东西黏住衣裤,又被在书上乱涂乱画,崇文殿的当值的师傅们是肯定会追查的。但是,追查到的也只能是那几个被弄出来顶包的小不点皇子,却伤不到真正在背后唆挑祸的人,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因为干坏事的不过是几个屁事不懂的五六岁的小皇子,而他们的背后又有各自的母妃,儿子在学堂吃了亏当娘的都会设法讨回来,而九皇子徒奕瑞是没有母妃庇护的。后宫啊女人之类的最麻烦,能躲是非就要躲,所以,林煜制止住徒奕瑞,不令他发作。
徒奕瑞明亮的眼睛里染着怒意,像有两小簇火苗在燃烧,他盯着林煜看了一会儿,火苗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咬了咬唇,顺从地垂落下肩膀。
依傍着太子站着的五皇子徒奕珍得意地一笑,抚着手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轻蔑地说:“我原以为会咬人的狗不叫,结果呢,也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倒是我高看他了!”
一群人嬉笑不已。
到了第二天,五皇子徒奕珍的侍读来帮他向师傅告假,说是徒奕珍昨日下午出宫,回来得颇晚,快要到他住的宫殿的时候却失足落入水潭,虽然很快被救治了起来,却还是有些风邪入骨,须得卧床调养几日,不能来上课。
很快就有传闻流出来,说是皇帝听说了此事后,反而嗔着五皇子偷摸出宫,不遵宫纪,咎由自取,叫了他母妃去呵斥了一顿,五皇子被搞得灰头土脸。
再几日,形容恹恹、神情憔悴的五皇子终于复课了,翻开书,赫然一个墨色的大王八,似乎在嘲笑着他。
五皇子将书摔在案上,怒声问道:“这是谁干的?敢做就要敢认!”
十一皇子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开口,说:“像是我上次画的那一个,不过,我没在你的书上画,明明是在他……还是你叫我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