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老师并不气馁,“我不介意带你复习一遍。”
“学不会。”
我的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西装外套,呼吸又是一场动乱。时轻时重的滚烫热意涌上耳尖,闷得后颈发汗,我别开脸,忍不住稍微蹙起眉心,“有很多不明白的问题,要问。”
杀手俯身。一个奖励性的吻落在唇角,我顺势勾住他后肩,抓住后衣领。
“哪里不懂?”
这位家庭教师问道。
“有一个发音……”
“喔,说说看。”
遏制不住的低喘令大脑沉沉浮浮地发昏。我正想开口,身下推搡的闷响骤然加快,刚到嘴边的话语又忽地滑成无意义的收紧的音节。
这人明显没打算让人好好说话!
凌晨深远的黑夜在极短促的时间里天旋地转,令人乏力地松开相扣的五指,而罪魁祸首紧压着掌心的手却还是岿然不动。我感到后腰被牢牢地托高。难忍地仰起脖颈,抬眼只见窗沿边角的月色攀附着墙面,化成一汪颤抖的,淅淅沥沥的,支离破碎的鱼肚白。
纵使如此,还要听人在空隙里追问:为什么不回答了,刚才想说的是什么。
我只好花了点时间找回力气,歪歪脑袋,几乎与他耳鬓相抵。再侧过头,嘴唇若即若离地触碰到一小片柔软的炙热。是里包恩的耳垂。
“perfavore,siintile(温柔一点)。”
我低阖着眼睑,在热带雨林般的黑暗里回答,“iliotero(我心爱的宝贝)。”
然而本以为这个刚结束工作、自身也没休息多久的杀手闹腾不了多久,事实却又是失算。早上七点半被闹钟摇醒,我坐起身,绷着脸放空两秒,因睡没几个小时而异常、相当、万分不爽。
于是抄起枕头,压到一旁还在呼呼大睡的家伙的脸上,再扯起被子给人蒙头一盖。
最好把他闷晕三天。
老实说,我觉得我们的倦怠期也该到来了。现在我看他睡得比我香就不是很乐意,有时候也渐渐开始没以前那么宽容(比如为了开店实验而尝试学做烤曲奇,端一盘出来之时某人从背后伸出魔爪试图偷拿,我手比脑子快地就抽了他手背一下,最后为了守护曲奇完整性而缠斗大半天),这都是证据。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很多东西想给他看。
由于从我准备辞职到投入创业前期准备的日子也是里包恩最忙的时候,这位亲属顾问基本是以远程建议的形式进行支持,并不在现场。
因此我捏着单子,有条不紊地走完程序,有一些筹划好的项目也作为秘密留存着。
等里包恩的本职工作收尾,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待得也越久(后来我才知道是后续的事务被直接丢给了同盟家族加百罗涅的首领,专门让有经验的迪诺给师弟充当临时家教),我才在空闲时间带他出门。
那是一个半面天空都在燃烧的傍晚。
日落时分,红彤彤的霞云汹涌翻滚,在公园的人工湖面里倒映出低纬度的橙红色极光。
我和保镖兼饭搭子吃完晚饭,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并肩沿路散步过去。
忙里偷闲是世上最自由的事情。与另一个人一起忙里偷闲的光阴则好像能把一切未知的危险与难关都抛之脑后。放风筝的小孩嬉闹着跑跳,经过拄拐坐在长椅上的老人;结伴骑单车的少年的谈笑声逐而远去。我抬起头,望见街灯陆陆续续地点亮。
走到巷弄里的时候,天慢慢黑了。
我先一步停在一扇紧闭的铁卷帘门前,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余晖依依不舍地在脚边逗留。却听沉重的哗啦一声,门帘掀起,晚霞残留的光晕被夜幕揽进怀抱。我迈进门槛,摁开临时接线的电灯,暖橘色的光霎时盈满室内。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未来小店最初的模样。
它目前还是空空如也的毛坯房,满地杂屑,放眼是四面光秃秃的墙与上楼通道外露的骨骼。但谈好的装修公司已经开始搭建它的雏形。进门的右手边即是一条长长的吧台,其它地方预留着做桌椅、沙发卡座或驻唱台。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做驻唱台。”
我往里多走几步,左右环顾一圈,说,“即使只需要雇晚班,现在请歌手也挺贵的。”
随即指指点点地讲解。
这里进门过道,太窄。做了吧台就只剩下两三人宽的距离,放一排吧台椅就更挤了。没办法,要做日咖夜酒必须有足够大的空间。
所以只有里面一点能搞休闲区。
嗯,二楼整体就比较宽敞,适合摆几桌供学生自习,还能有余裕做一个小书架区。但大概也只有装饰的功能,我可以割爱贡献一点收藏的杂志或小说——不,你那些书就不要拿过来了……谁要看《如何制作能打穿防弹玻璃的子弹》或者《三十天速成黑手党入门》啊!别想从我店里挖人!
如此大致介绍完,我在店里转过身。
里包恩只踏进门槛,从始至终都站在进门的地方望过来。暖色调的灯光沉稳地速写着他的剪影。星星点点的灰尘在我们之间的空气里漂浮,对上他的目光,我却觉得它们更像萤火。
我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朝着我的理想张开手臂。
“怎么样?虽然只是勉强从一地鸡毛里收拾出来,但还是很不错的吧?”
紧接着,我瞧见这位一路陪同的质检员的微笑。他有模有样地单手插兜,多走进两步。看了看周围,又再次看向我。
“嗯。”
里包恩应道,“超乎想象。”
后续(三)
东京午夜,十月底,12时4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