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黑发,能拖到今年也算是我的孝心。」
我还不知道死亡二字是何意时就做好了会死的准备,现在不过是这一天终于来了而已。
一个判定会早夭的人活到嫁人生子,活到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么想我也不亏。
只是为什么心里的难过并没有减少半分。原来我并没有幼时那么勇敢,那时候坦然也许是因为两手空空,而现在满手都是放不下的割舍。
宫人通报太子来了,我抬眼望过去,我的儿子,还未满十五岁的清俊少年郎,长得像我也像陛下,一阵风似的跑到我跟前还如幼时一般撒娇,「母后,你去跟父皇说说,不要让我做那么多作业,我都没时间去马场玩。」
多健康的孩子,他朝气蓬勃得犹如清晨的太阳,是我抱着必死之心生下的奇迹。
我还没做好和他离别的准备。
临死的苦涩让我想要仓皇落泪,不想吓到孩子,我抬头把泛出的眼泪眨回去。
「有多少作业就值得你在这叫苦?」我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顺势揪起他的耳朵,「你可不要贪玩。」
可是我的孩子他贪玩的时间也就只有这最后三个月了,等他母亲死后,他就再没有这么欢快的时候。
我改变主意拍他的肩膀,「想玩就玩去吧,你父皇要骂你,母后替你担着。」
「母后真好。」他快乐地笑着,然后得寸进尺地央求,「母后,我还想出宫玩。」
「带齐了护卫可以去,但是白龙鱼服本就有风险,出门在外一切低调,不能生事,碰到人多的地方也不要去凑热闹。」我嘱咐道。
许是我应得太快,太子高兴之余又有点疑惑,「母后今日为何这般好说话?」
「我准备召京城里的名媛淑女进宫来陪陪我,这些天你仔细点,不要冒冒失失地到后宫来,免得吓着她们。」
太子也晓事了,闻言别别扭扭,「儿子还小,母后不用着急。」
「母后不着急,就是先看看。」我并不是想在最后的时间把儿子的终生定好,越匆忙越会坏事,我怎么能随便给儿子定下妻子。
我只是想多见几个人,这样无论最后是谁当了太子妃,她和太子总有两句关于我的回忆好说。
我让外命妇轮番地带着女孩进宫玩耍,太子年岁将近适婚,大家心照不宣,未央宫里每日宴请不断,看着这些花骨朵一样的女孩,我心情愉快也忘记我快要死了的事实。
我顺道宴请了往日里瞧着有趣想要亲近的人进宫,皇后是没有私交的,她的喜好和陛下绑在一起,陛下看重谁,谁的内眷就能挨得近些,陛下要是厌弃谁,那就没有资格接到皇后的请帖。
现在我就想管他呢,我都要死了,还不能痛痛快快玩吗?
请民间的戏班子,坊间跳舞的小娘子,还有酒楼最厉害的说书先生,他们演的说的可不是宫里那老一套,有些粗俗,但是无伤大雅。
我坐在上首笑得前俯后仰。请来作陪的人同我想的一样有趣,鲜活不扫兴,喜乐洋洋,这才是宴会。之前那端着装着,喝着冷酒陪着假笑,哪里是宴会,分明是受罪。
乐到半途,陛下来了,身边还带着他的心尖宠,柳妃。
众人离席接驾,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样子有些恍惚,我不曾多留意柳妃和陛下相处时的装扮,现在猛地一瞧,她的装扮竟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
我觉得荒谬,柳妃宫里没有见过我的老人,谁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告诉她我年轻时怎么打扮的?
陛下就没觉得不对劲吗?还是说,他就喜欢这股弱柳扶风的劲。
东里延笑盈盈地过来牵我的手,让众人落座,「皇后宫里每天都好热闹,朕听得心痒痒,久不等皇后来请,只能自己过来了。」
「陛下几时对我这种小宴感兴趣了?」我看着他问道。若是放在十年前,我就是在宫里发现一只蝴蝶,他都会兴致勃勃过来跟我一起观赏,但是近年来,得有人提醒他许久不去未央宫了,他才会过来坐坐。
我是他博古架上一尊心爱的瓷器,早已不是他身边活色生香的解语花。
「皇后娘娘最近宴请京中贵女,都说能进宫得皇后娘娘的教诲,是她们的福气。」柳妃娇滴滴地说,「臣妾斗胆也想给家中侄女求个恩典,能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患寡而患不均。」东里延笑说,「皇后既然要请,就大方一点,把京中适龄的女子都叫进宫来,省的有人惶恐以为自己得罪了天颜,惴惴不安。」
我看他们眉目流转,哦,原来陛下是来给爱妃撑腰的。
我冷笑,「是我想的不周到,陛下也有些年头不曾选秀了,不如就今年广采秀女,丰盈后宫。」
柳妃瞪圆了眼睛,心急嘴快地说出,「娘娘召见贵女不是为了给太子选妃吗?怎么就是给陛下填充后宫呢?」
「你觉得本宫召见贵女是为了给太子选妃,那你给你侄女求恩典,是想让她入东宫侍奉太子?」我淡淡发问。
「臣妾不敢。」柳妃委屈地看向东里延。
「太子也到年纪了,是该相看起来。」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