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若有所思,又问:“那多拉是复姓吗?”
“这……或许是吧!”
钱浅忍不住道:“你关注点也太奇特了吧?不应该好奇东西是怎么变出来的吗!”
宋十安反问:“不是话本里创造的人物么?如何变出东西也不奇怪。”
钱浅无语到觉得好笑,“那为何要关注创造人物的姓氏啊!”
宋十安认真解释道:“因为,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钱浅噗嗤笑出来,随即越笑越大,直笑得弯腰伏地。
宋十安虽不知她在笑什么,却也跟着笑。
苏绵绵一脸狐疑,看着二人奇奇怪怪,吓得拿块点心跑一边儿去了。
钱浅许久才止住笑声,苏绵绵兴冲冲地跑回来,“姐姐,那边有片花海!”
钱浅挥挥手,“嗯,去玩吧!戴上斗笠。”
“不要!”
苏绵绵一手抓起一块点心,一溜烟跑开了。
宋十安轻声说:“你也去吧!不用在这陪我。能一起来走走,听你们说说笑笑,就很开心了。我真的不介意。”
钱浅往凉席上一躺,头枕着手臂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懒得动弹。”
虽然她才十六岁,却总有种黄土埋到脖子的错觉。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宋十安突然问:“你日后打算如何生活?”
“嗯?”
钱浅不解地偏头。
宋十安有点别扭地垂头,“我是问,往后的日子,你想怎样过?”
“往后的日子想怎么过?”
钱浅喃喃重复了一遍,突然笑出来,“想不劳而获、坐收渔利、无功受禄、坐享其成!”
宋十安无奈地笑,“你正经一点。”
钱浅反驳道:“我很正经啊!这难道不是大多数人所期待的吗?”
宋十安沉默片刻,像是想要确定似的又问:“这样,你就会觉得幸福吗?”
钱浅见他神情太过认真,不敢再乱说,往嘴里塞了个樱桃,道:“我对幸福的期待值很低,活着就行了。”
虽然她故作玩笑,宋十安却听出了一股无奈和悲凉。
他轻声道:“那日喝酒时,你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明知自己救人会瞎,我还会不会去救她。”
经他一提醒,钱浅才隐约记起好像有这么个事儿,“那你是如何回答的?我那天有点喝多了,不太记得了。”
宋十安道:“我当时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确很难想。”
钱浅问:“那你现在想好了?”
宋十安点了下头,“嗯,这几日想了很多。我父亲是武将,但在战场上受过重伤。所以我母亲觉得征战沙场太危险了,就想让我做文官。我叔父也是武将,我的武艺都是跟他学的,我还曾偷偷离家,混进叔父的队伍偷偷跟去过战场。”
钱浅道:“年少热血时,最容易叛逆。”
宋十安笑了下,继续道:“我本来没想忤逆母亲的意,跟叔父去战场也只是想见识历练一番而已,最终还是打算去参加科考的。直到我叔父战死,我才不顾母亲反对,决意弃文从武。”
他顿了一下,说:“我先前还觉得,我宁愿缺胳膊少腿,右手没了,我还可以练左手,少条腿,我也能骑得稳马,一切还尚有余地。”
“可我瞎了,就看不见士兵操练、看不见战场部署,也骑不了马,甚至敌人站在面前,我都看不到。我就觉得,我从前付出的所有勤奋、所有努力全白费了,我的人生,全完了。”
钱浅轻声道:“王侯将相,似风云变幻,王朝兴衰起落,交替更迭,谁主沉浮。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盼望着能富贵显荣,功成名就,占据顶峰,睥睨一切。”
宋十安继续道:“我从前也觉得,为国民鞠躬尽瘁、万古流芳,乃毕生追求。从我选择弃文从武那日起,我便接受了殉国忘身、不得善终的结局。上天怜惜,留我一命,让我得以想通,其实人生未必没有其他活法。”
钱浅不赞同地摇摇头,“世间纷繁复杂,芸芸众生,浩如烟海。殊不知,其实每个人的命运,早在从这世间醒来时,便已被注定。”
宋十安道:“钱浅,不要着急去否定一切。你可能只是心情不好,待这个阶段度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钱浅叹息,“你不会懂的。这个世间是虚构的,利益权势、家国荣辱、各种欲望,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东西,实际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见宋十安一脸困惑,钱浅解释道:“这条河道往东三十里最窄的地方,有座青石桥。飞鸟遗留下一颗树种,在桥头一侧的青石砖缝里扎了根,长成小树苗。最初它只有手指粗细,也没人去管它,几年下来,它已有手臂粗了,树冠的枝叶还能给路过的人遮个凉。”
钱浅看向宋十安,问:“但你可知,它是有生长极限的。等它再粗壮些,根茎顶起了青石砖,威胁了青石桥的稳固,它就会被人们锯掉。毕竟,对于耗财耗力建成、供人们两岸穿梭通行的青石桥来说,一颗小小树苗实在不值一提。”
“这颗树苗可能前一天还在感慨,它受到上苍眷顾,幸运地在河边扎根,不缺水分,只要它努力生长,就定能长成参天大树,为更多人遮凉。后一日被砍掉时,可能又会感叹‘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它永远都不会知道,它只是一颗被鸟儿遗落在此的小种子,虽得以扎根而活,却终究会因有碍青石桥的稳固而死。一切的一切,从最初就已经注定,此为宿命。”
钱浅最后道:“是人就会死,很多执着的东西,都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