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进入房间内协助的工作人员除陆风引之外都是女性,房间里的光线也是事先调整过的,类似于这样的细节,还体现在桌椅的摆放、理疗床的朝向、玩偶的数量和颜色、窗帘拉合的程度等等。
陆风引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状似随意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
余芳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在余芳视野的盲区。
总之一切都那般令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许愿的目光一直盯着监视器没有移开过,江驰则在一旁看许愿手机里的文件。
六位数字的警号很方便记忆,也难怪许愿会用它来当密码。
锁屏一开,文件便详细地呈现在眼前,江驰细细地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王辉也凑了上来,挣扎着自己那双卡姿兰大眼睛边看边念着文件上的数字。
江驰眼神一缩。
“时间线对不上,”
江驰拍了拍王辉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将手机还给许愿,认真道,“有四年的空白期,而且与余芳留在妇幼保健院的信息也不符合。”
王辉在一旁傻楞。
江驰又说:“余芳的户籍资料显示她出生于七四年,换算过来也就是三十六周岁,问题就出在,余生的dna亲子鉴定结果与她相符,说明她是余生的亲生母亲。”
“嗯,没错。”
许愿点头。
一直在一旁默默勾手指算数的王辉登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余生今年刚满十六岁,保健院和余生身份证上的档案都显示他于1994年出生在钏岛市,结合之前钏岛警方传来的调查结果,护士在笔录中说余芳生下孩子是在十六年前,按照小江哥的意思再换算一下,这余芳明明应该出生在1978年啊!”
今年是一零年。
户籍处给出的资料显示余芳出生于七四年,年龄三十六周岁。
但怪就怪在,余生是余芳的孩子,于十六年前出生在钏岛市,九四年的。
当年给余芳接生的护士说,余芳生下这个奄奄一息的早产婴儿时,年仅十六岁。
为什么会有四年的偏差,时间线为什么会对不上?
“为什么会这样?”
许愿冷静地说,“生孩子是头等大事,余芳当时刚去钏岛打工,她一个初入社会的姑娘家,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突然怀了孩子,护士告诉她很有可能生不下来,甚至威胁到她自己的生命,你说,如果换做是你面对那样的情况,你怕不怕。”
当然怕啊,刚刚步入社会,又是那样的一个时代背景,怎么可能不怕呢。
当时的妇幼保健院留存的档案信息经过重新录入,现在依旧能够查阅,只是之前的保健院管理制度尚不完全,又地处偏僻,很多时候都是靠产妇或家属自报信息,然后使用产妇及其家属填写的人工档案。
“也许是因为害怕,所以才要把自己真实的年龄告诉护士,希望护士救她,”
江驰思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而不是三十六岁——我记得居民身份证制度从八四年四月开始实行,在这之前,大多数人都没有身份证,而且办理身份证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填错出生年月,有的人,甚至连自己哪年生的都忘记了。
2010-16=1994,此为余生正确出生年份。
分情况讨论。
已知余芳户籍资料显示其出生于1974年,1994-1974=20(周岁)(与钏岛市民警提供的调查结果中“余芳十六岁生下早产儿”
不符,故排除)
考虑到八四年出台身份证制度,余芳有填错信息的可能性。
若要使得钏岛市民警调查结果与事实不相冲突,则余芳实际出生年份应为:1994+16=2010,2010-16x2=1978
综上所述,余芳实际年龄为:2010-1978=32(周岁)
该推测的准确性尚待商榷。
“我们可以问问余芳,”
江驰说,“如果她愿意开口的话。”
江驰说完话后就坐了下来,不再出声了。
周围很安静,耳麦里的来自那间特殊房间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许愿看向江驰,忽然伸手赞许地一拍江驰的肩,扬了扬下巴:“数学不错,公大毕业的吧。”
“队长,您明知故问,”
江驰轻巧躲开,脸上的温顺微微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带着些尖锐的冷静,“我的档案过了您的手,冯局把我塞进来的时候,应该提前跟您打过招呼。我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具体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没有人比您更清楚。”
“嗯说到点子上了,冯局为什么要塞你进来,”
许愿剑眉一挑,思索道,“你的身份背景干净透明,他跟你没有半点沾亲带故,甚至你在湖柳分局呆的那一年里,工作表现也是乏善可陈,整体来说并不出挑。”
王辉和身边的其他同事交换一个眼神,倒吸一口凉气,默不作声看着他俩,心说这把高端局,高手过招。于是姓王的撇撇嘴下意识要远离,唯恐被这近段时间气氛不对头的两人殃及无辜。
许愿没往王辉那边看,眸光微沉,深深地凝视江驰。
见江驰垂着手不说话,许愿又重重地咬字,问道。
“冯局为什么会突然把你塞进队里?他不肯告诉我,只交代我一定要照顾你。说实话我之前是误会过的,但是现在”
江驰不语,只垂眸盯着地面。他似乎顶着许愿近乎质问的视线暗暗攥了攥拳,而后呼口气,逼迫着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许愿双手抱胸而坐,那句“现在觉得你很好”
随着江驰的动作一并卡在了嗓子眼,他张口,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