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一下,新的未读短信出现在上方。
冯局:不要打草惊蛇。
江驰看了一眼便锁了屏,收回手机。
再看过去时,那可疑的男人似乎等来了伙伴,站起来跟来人打了几个手势,右手比出一个“五”
,立马便转身上了楼。
江驰这下看到,穿着骚粉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腿上还穿着一条极其紧绷的裤子。
楼上是ktv的包厢,江驰想,这人上楼做什么?
江驰站起身,低头扫了眼桌上的paperpne,伸手将它碰落在地上——欢夜城的酒可不能乱喝,他方才点这杯酒,只是为了装装样子罢了。
欢夜城驻唱是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dj乐手,听冯局说过,熟悉这里的人都称这人为“鹦鹉哥”
。
此时乐曲正进行到高潮,“嘭嘭嘭”
的摇滚乐一下一下打在人的耳膜上,鹦鹉哥站在驻唱场地疯狂摇摆,时不时拿过话筒尖叫几句,然后把头摇得几乎要从脖子上脱落下来,嗨得不行。
paperpne跌落时发出的碎裂声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显得那般微弱。
方才那穿着骚粉色卫衣和紧身裤的男人还在楼梯口与伙伴交谈,江驰正欲跟上一探究竟,欢夜城内的聒噪的dj乐声却突然停了。
“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
恼人的摇滚音乐戛然而止。
在场观众面面相觑,短暂的安静后突然又沸腾起来。
各种咒骂声和疑惑声统统混杂在一起,其混响效果堪比一首土到掉渣的dj舞曲。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急厉的大喝——“警察!不许动!所有人抱头蹲下!”
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便衣将欢夜城一楼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手里握着枪,甚至连防爆盾都用上了。
门外停着十余辆警车,红蓝光带交织一片,投射在欢夜城内外昏暗的水泥墙上。
顶着一头鹦鹉毛的dj迷迷糊糊地被铐住,摇晃着被带上警车。
紧接着,嘈杂一片的大厅内,一连十几号人乖乖低着脑袋,蹲在地上。
江驰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他要找的那个骚粉色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低声骂了句“真会挑时间”
,又抬眼朝楼梯口处看了一眼,便从后门翻出去,匆匆抄小路离开了。
江驰钻进自己的车里,兜里的电话吱哇吱哇地叫个不停,刚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一声急切的询问——“找到他了吗,这是个重要目标,知道他在哪儿就立刻回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江驰摇了摇头,沉静道:“穿骚粉色卫衣的男人吗,人是见着了,但是冯局,您没说禁毒支队也会过来,他要跑早跑了。”
“”
电话对面沉默了两秒,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妈逼的,这群兔崽子谁让他们提前行动的!谁让他们打草惊蛇的!他们队长脑子坏掉了吗!”
江驰皱着眉将电话拿开了些,无辜道:“不知道——但是,已经七点半了,冯局。”
“我非得把那狗屁队长头拧下来不可!啧,看来这案子又得搁着,那混蛋玩意儿太能跑了,带着毒品一路南下到了咱们滇城,上头给的压力大,这次没拿住他,要是他随便往外省哪个犄角旮旯一躲,指不定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那边的冯局叹了口气,转而又压下怒火,变脸比翻书还快,和蔼地说,“哦,七点多了啊,哎呀小江吶,你今晚来报到是吧,不要急嘛,你这是执行公务,不算迟到。”
冯局本身年龄也不算大,四十几岁的年纪,在一众老前辈中还算是年轻,可偏偏喜欢在下属面前端着老练成熟的架子,每次见人总是面带和蔼而关切的微笑。
故而他的那句“小江”
一出口,江驰便觉周身的汗毛抖了抖,脑海中浮现出独属于冯局的老干部式微笑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谢谢冯局。”
初冬夜晚的天空是沉静的黑色,飘着一些细雨,若有若无的冷风顺着衣服的缝隙灌进脖子里,江驰到后勤警务室里领了衣服,换好之后推开支队的钢化玻璃门,看见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女警在值班室里坐着。
跟人打过招呼后,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正欲开口询问递交报到材料的相关事宜,身后的钢化玻璃门却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便是一阵吵吵嚷嚷,夹杂着几句听上去颇为不耐烦的国骂。
——“再给我动?都到这儿了还不安分,抱头蹲下。”
——“记录仪弄好了吗,快点。”
——“队长,这孙子口袋里还有东西!”
是支队的人收队回来了。
原本坐在值班室里的那几个女警小跑出来,边跑边给门边人递着什么文件。
江驰下意识转过身去看,只见钢化玻璃门前方蹲着十几号人,一个个儿抱着头,却并不安分。一排下去皆是头发被染得五彩缤纷的青年,这些人一边抱头一边骂骂咧咧地看着眼前的一堆便衣,似乎对自己被逮进警局的遭遇感到十分不满。
江驰收回目光,对着墙边的警容镜理了理衣领。
许是自己穿着一身板正的藏蓝色制服,在门口的一大堆便衣眼里显得尤其突兀,江驰总觉得有几道目光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门边又是一阵哗啦的动静,有人押着那十几号人的其中之一,大步流星地把人带进局里。
江驰微微往后退了退,看出来被押进大厅里的那几个人之前在ktv见过,于是便想起方才在车上时,冯局气急骂出的那句“他们队长脑子坏掉了吗”
,于是嘴角轻轻勾了勾,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