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远处的刘庙村越来越近,甚至能看到几处院落袅袅升起的炊烟。
杨少峰左右晃了晃身子,拿着手里硬梆梆的炊饼啃了一口,又拿起水袋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心里琢磨着眼前这条破路什么时候能好好修一修,要是再跑上几回,只怕自个儿的屁股要先扛不住了。
跟在杨少峰身边的跛五没有像杨少峰一样在马背上左摇右晃,只是指着远处的炊烟说道:“县尊,马上就要到刘庙村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说道:“慢一些,待会儿先找个地方歇一歇,等他们吃完饭了咱们再去。”
跛五大为好奇:“县尊,按说咱们没有通知他们,现在忽然登门,应该能看到他们吃的都是些什么,不正方便县尊体察民情么?”
杨少峰轻勒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
“体察民情?”
杨少峰笑着说道:“要是老百姓都富裕起来,我去体察体察倒也没什么,可是刚经过一场战乱,普通百姓家里又能剩下些什么?”
“我一个县太爷忽然登门,百姓必然要花费心思招待,我吃了喝了,百姓破费,心里头还得骂我,若是我不吃不喝,百姓多半又要怕我暗中忌恨,我又何苦去讨人嫌?”
“等等吧,等他们都吃过了晌午饭咱们再过去,到时正好看看他们是如何下地劳作的,我也正好跟着学一学。”
跛五竖起一根大拇指:“要是天底下的知县都跟县尊一样爱民如子,这百姓的日子可就好过喽。”
杨少峰微微摇头,笑道:“我?我这哪里能叫什么爱民如子,不过是想着尽一份心力罢了,也不算白来一回。”
杨少峰所谓的不算白来一回,指的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为百姓做点事情,也不枉自己穿越过来,只是听在跛五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杨少峰感觉为百姓做点事情,也不枉千里迢迢的投奔大明。
跛五哈哈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难怪县尊不远千里的来投奔大明,也难怪常平章一见到县尊,便要让县尊做这宁阳县的知县。”
听跛五这么一说,杨少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谁踏马不远千里来投奔大明了?
还有常遇春那个黑炭头,要不是那个混蛋瞎咧咧一通什么马骨尸骨,你以为本老爷愿意当这个破知县?
我呸!
扭过头在心里暗骂一通后,杨少峰干脆勒住缰绳,指着旁边一株杨树下的石头说道:“就在此处歇上半个时辰。”
跛五翻身下马,来到杨少峰身边,扶着杨少峰下了马,又替杨少峰将石头上的灰土拂去,等杨少峰坐下后才开口说道:“县尊,到了刘庙村,是不是还要让他们……嗯,让他们认回他们自家的地?”
杨少峰拿起水袋灌了一口,反问道:“不让他们认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为了活下去,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偷偷摸摸的开荒耕种了?”
“与其放任他们自己胡乱开荒,闹出两家争一块地这种破事儿,倒不如抢在他们前头,先让他们把地认回去,让他们都有地可种,到时各安其分,我这个知县老爷也能省点儿心。”
向着远处杂草半人高的荒地瞥了一眼,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孟子曾经说过,有恒产者有恒心,就是说百姓只有拥有稳定的土地和房子,他们才能稳定下来。汉时太史公在《管晏列传》里也提到,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所谓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只有吃饱穿暖了才能去想别的事情,才能有能力供养自家的孩子读书,只有读书才能知礼节,知荣辱,倘若连饭都吃不饱,百姓便只会想着该怎么活下去,谁还管什么礼节荣辱。”
跛五想了想,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县尊说的对,要不是吃不饱,活不下去了,小的也不会跑去从军,也是后来在军中能吃上饱饭了,小的才央着军中的书吏,教小人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杨少峰笑了笑,又在石头上歇了好大一会儿,起身说道:“走,炊烟停了也有一会儿,等咱们赶到,他们也正好该下地劳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