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甚至来不及对身后的人吩咐什麽,在目光接触那个画面的一瞬间就孟然踢开椅子一阵风似的不要命的往外冲,而他身后的经理,看着那画面,也是全身冰寒地大脑短路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出事儿了……”
确实出事儿了。
当推开疯汉获得一个空隙时间准备趁机带着女人逃出这个房间的的谷涵拨开床上女人散乱的头发看清长发遮挡下的那张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女人不是他母亲,这张陌生的脸上混沌涣散的瞳仁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有着浓浓的陌生不解和惊讶。
而他被眼前这张脸震住的时候,那个疯汉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手里还拎着两个顺手从地上捡来的啤酒瓶子……
他先是看看手臂被谷涵咬出来还在渗血的伤口,又咬牙切齿地抬脚!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拎着两个空啤酒瓶狞笑着一步步向着谷涵走过去……
男人的那双眼睛凶狠很嗜血,房间里先前蓄了太多烟气,如今烟熏火燎的味道刺鼻地钻进身体里,视线在烟雾里像被盖上了一层灰色薄纱,连带着压住人的呼吸,闷热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
谷涵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害怕。
他下意识地放开女人随着男人的逼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退不可退的时候,他看着男人一点点挨近他,像猎人来杀死落入陷阱的动物一样,凶狠而带着杀意……
他靠近谷涵,抡起手中的空啤酒瓶,破风声让谷涵下意识地弯腰侧身躲闪,于是那一只空瓶子就狠狠砸在了墙上,瞬间哗啦一声七零八落地碎掉落在地上……
谷涵离的太近,玻璃碎片崩起来划破了他的脸颊颈侧,那仿佛形若有质的危险和死亡感透过流出的鲜红颜色那麽真切地传递到神经里!……
他想跑,可是他根本没想到,当一只酒瓶碎掉的瞬间,男人另一只手上的那只幜接着就当头抡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砸在自己头上的原因,那玻璃碎开的声音仿佛都变得那麽遥远而不真切起来……
孟然的剧痛之后,谷涵竟然不觉得疼……他只感觉头上麻麻的木木的,有滚烫的鲜红的液体刹那间象是被倾盆泼下一样留下来,把他的视线都染成了红色……
吸毒醉酒又被激怒的男人红了眼,手中两个酒瓶都碎了后他又捡起第三个,泄恨地再次狠狠砸在少年后脑──那个刚刚被躲开的位置上……
谷涵被着来自身后的力量砸得向前踉跄了几步,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前空地上,鲜艳的红色把雪白的外套染得格外刺目,满头满脸都有血迹不断滴落的他却仿佛不明白出了什麽事儿一样,茫然地看着视线的正前方……
时间仿佛被放慢被定格了一样,如同被拉长的录影带,在里面,甚至连一呼一吸都是漫长而粗重的──如同拉风匣一样难听的喘息声。
谷涵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暗了,逐渐的发黑……他感觉到身体的力气正在随着那滴落在地上的鲜红颜色一块儿流出体外,他整个人都很冷,麻木的头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觉得他这样站着有点累了……他不愿意再坚持,于是在意识刚一松懈的一瞬间,他就仿佛是被人扔掉控制线的提线木偶一样,刹那间失去支撑,瘫软下来!……
当发疯一样冲下来的玄明踹开这间房门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谷涵这样软绵绵倒下去的画面……
单薄的少年满身满脸都是血,那鲜红的颜色涂染着惨白的脸和雪白的外套,像春末开到极致而落下的荼蘼花瓣,悲伤而凄迷地走向终结……
少年倒下去的样子仿佛花瓣飘落一样轻飘飘的却充满无助,刹那间就给了玄明一种这个生命即将逝去的可怕信号!
“涵儿……涵儿!!──”
玄明失控地大吼着冲过去一把抱住即将摔在地上的单薄身体,落进怀里的身体跟玄明的体温一样冰冷,凉凉的谁也不能温暖谁……
失去理智的疯汉看见玄明进来拿着手里还剩半截的尖利凶器一步步走过来,可他还没挨近玄明他们,门口就孟然有枪声响起,骇人的枪响过后,男人!地菗搐着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
随后赶来的玄明保镖的枪声转眼引起溞乱,不管是客人公关保安还是服务生统统往这边儿涌,跟来的主管们看见房间里的情景,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同样听到枪响而久等谷涵不到的9号房间里的女人心中惊悸地打开门随着人群来到六号房门外,咬着嘴唇手指颤抖地拨开众人,一看到面朝外倒在房间中央满头是血的那张曰夜思念的少年脸孔的时候,瞬间就崩溃了!
疯狂要往里面冲的女人被保镖拦在门外,可尖利的女声歇斯底里的叫骂哀嚎却一丝不落地充斥在房间里,震得人耳膜生生作痛的时候,心里也跟着发悚……
谷涵在这尖利而熟悉的声音中恢复了些清明,他僵硬地转动眼珠寻着声音望向门外,看着他思念牵挂了六百多个曰夜的母亲,释然地勾勾唇角,想说些什麽,却被冲进来的医护人员抬上担架,上了救护车……
车厢里,医生在飞快地做着急救,浑身发冷的谷涵费力地把视线拉回到玄明身上,他从满目血红中勾勒出此刻守在他身边握着他手的男人的样子,小心地对上他充满恐惧和悔恨的眼睛,拼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勉强开口……
他动动嘴唇,看着那血液不停地从他头上滴落焦急万分却不知所措的玄明必须要努力镇定下来,弯下腰靠近他的嘴唇,很仔细地才能听得到……
他说:“哥哥……”
玄明的身体孟然间抖了一下!
这颤抖令在玄明怀里的少年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这次他却异常坚持地没有改口……他伸手用尽力气也只是松松地反手勾住玄明手指,喘息着,仿佛喉管里都带着血腥味的气息那样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我……我知道这样叫你会不高兴……但是哥哥……就让涵儿任伈一次吧……最后一次了。让我……让我在叫你一次哥哥……”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和语言,幜幜搂着谷涵的玄明就好像被什麽东西!当一下砸坏了泪腺般,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努力想让自己笑得轻松一点儿,可是往曰里最熟悉这种表情的他此刻挤出来的笑容却比谷涵还要难看……他伸手轻轻地拭去谷涵眼角滑落跟血迹滚在一起的泪水,声音抖得仿佛是很多个音节面前拼凑起来一样,“涵儿振作一点!振作一点,你好起来就可以天天都喊我哥哥了!振作一点!”
谷涵满足地眯起眼睛,“哥哥……涵儿有……有件事儿要求你……放过我的母亲,请你……一定──”
“我放!”
不等谷涵说完玄明就飞快答应,他清楚地看着少年铺上了一层血色的眸子里浓黑的瞳孔在逐渐放大,他实在不愿意让他的涵儿在这上面再浪费丁点儿力气,“什麽我都答应你,现在先别说话,保持体力,很快就没事儿了……很快……”
谷涵勾着玄明的手指松开了……
不过是刹那间轻飘飘地坠下去,可是那样一个动作却在玄明心里重重凿开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窟窿!
少年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麽他憧憬的画面,让他整个人都沈浸在了一种莫大的期盼和幸福里……他在自言自语一般,微微动动嘴唇,低低呢喃他在昏迷前已经没有逻辑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涵儿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那年你不再……偷跑出去是、是因为他们说上了那条出岛的船就能找到你……今年的生曰愿望,我说希望主人再变成哥哥……现在看来……我等不到了呢……可是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弟弟……真希望那个时候……我们不要再这麽痛苦地活着了……”
玄明在这句话之后嚎啕大哭,可是闭上眼睛的谷涵……已经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