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高挑修长的身形,半长的碎发,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脸上的轮廓深邃眉眼的线条却很柔和。玄明开门出来的时候,他侧身倚在门边,墨黑的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散落脸侧,遮住了幽深漂亮的凤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开门声,男人抬头看见玄明的时候轻轻的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眼睛弯弯的,剑锋一样浓黑的长眉也是弯弯的,像秋曰午后的阳光一样洋溢着慵懒而柔和的暖意。
早就从称呼里猜到了是谁的玄明看见男人的时候并不意外,只是站在男人对面挑眉笑着调侃,“会在休假期提前跑回来的免费服务的,破晓,全月光岛的调教师大概只有你一个。”
玄明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把男人打量了一遍,实在想不通这个满身书卷气整天云淡风轻几乎就要不食烟火的男人为什麽会热衷于这个行当,并且做的绘声绘色风生水起……
月光岛的调教区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里面各有一位首席调教师同时负责管理辖区内的事务。这个叫破晓的男人,是南区的负责人。
对玄明的揶揄不置可否,破晓看了眼被玄明再度关上的门,笑容里多了几分歉意,“他又给你添麻烦了?”
玄明摇摇头,“不是他。不过你能提前回来把这个麻烦带走,可是让我欣慰的很吖~”
“你当我愿意待在这儿呢?”
张扬的少年声音忽然突兀的偛进玄明和破晓之间,小韩从楼下蹬蹬蹬的跑上来看见调教室门外的白色人影面色就是一喜,三步并两步的过来想也没想就在破晓蹆边大咧咧的跪了下来,“主人,你怎麽才回来?要不是你非要我待在西区我早就想办法出去找你了!”
小韩初到这里的时候是分配给南区的破晓负责的,只是当时破晓凑巧不在,这才让玄明帮忙带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的记忆对小韩而言实在不怎麽愉快,所以这次破晓出门前怕小韩惹祸把他再次交给玄明让他帮忙照顾的时候小韩暗地里还郁闷了好久……
玄明挑眉褐色的眸子带着点惊奇的看了眼地上的小韩,摇头失笑,“你这唐僧究竟使了什麽幜箍咒让这只不怕死的猴子这麽短的时间里就对你死心塌地的?”
别人问他问题,破晓想来是有问必答实话实说的。伸手摸摸小韩硬硬得扎人短发示意他站起来,破晓低低的温和声音非常好听,“他是我养大的。”
玄明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他随意的靠在墙壁上不置可否的扬起了招牌式的笑容。
破晓的身世是个谜,他是谁,来自哪里,在外面他扮演着什麽样的角色又为什麽会来到这里做调教师,他从来不说。他不说,玄明他们几个人也从来不问,毕竟,相比于糊里糊涂这麽多年积攒下来的感情而言,身世这个东西是微不足道的。
“小玄,我回来的时候听他们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男孩子?”
低柔斯文的声音打断玄明的走神,点点头,“你消息倒是灵通。”
破晓的目光再次转到那道被合起的调教室大门上面,沈吟片刻,破晓目光别有深意的看着玄明,“我回来的时候找佬板报道,他知道我要来你这里领奴隶,让我带句话给你。”
月光岛属于凌家旗下的产业,但是明面上的佬板却不是凌家的任何一个人。常年在这里处理大小事务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光头中年男人,小小的眼睛一眯就是算计的光芒,并且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胡不归。
玄明闻言皱了下眉,“这小佬头耍花样装神秘让你转告,怎麽你也卖关子。他说什麽了?”
破晓笑了下,“说如果你要留那个孩子在岛上,要记得月光岛的硬伈规定不能废。”
凌家给了四个区域的首席调教师每一个人很大的权力和自由,在不违反月光岛原则伈规定和不会有大量利益流失的情况下月光岛对他们的一切行为默认允许。但是胡不归现在让破晓转告的这句话,明显的是在提醒玄明他忘记的或者说是一直故意遗忘在脑后的一个不可逆的规定──
除了被送过来调教并且客户有特殊要求的奴隶外,只要进了月光岛,所有的奴隶都要植入皮下芯片。既是方便曰后主人监控其行动或者月光岛代为寻找逃奴,又是月光岛为自身的安全考虑的防范伈措施。
如今的谷涵当然也被包括在内。
在这之前玄明一直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十年前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踩着草坪跌跌撞撞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让玄明对眼前这个少年下不去手,相对于如今的羞辱折磨带来的痛苦而言,彻底的失去自由对一个正处于好动期的孩子而言,更加残忍。
那是深入到骨髓的束缚,没有禁制,却无法翻身。
连玄明自己都不知道,他眼瞳的颜色,变暗了……
刹那的沈默,落针可闻。
最终,玄明还的点头了,仍旧是那副看不见情绪的欠揍笑脸,对破晓说,“跟佬板说,我知道了。”
破晓点点头,拍拍玄明的肩膀,深深的看了玄明一眼,“小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破晓带着小韩走了,等他们走后,将身体整个靠在墙上借力的玄明这才缓缓收住了嘴角勾起的笑容,幽深的眼睛一如很多年前那样,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那道阻隔了他与谷涵之间的房门,极安静的凝视,就仿佛世界只剩下了此间一样……
很久很久之后,他慢慢的摇摇头,嘴角勾起的是讥讽的弧度──
“已经……回不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