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虎猛地转头,盯着哥哥平淡的脸看着,惊讶地问:“你已经跟她谈过了?你怎么谈的?你说你把别人肚子搞大了,所以要离婚再娶?”
谭啸龙放下茶杯,无奈地看着弟弟,说:“你这个人怎么能当上人大代表的,就你这水平,还不如阿萍。”
“我当然不如她了。”
谭啸虎想,阿萍肚里能撑船,但风要太强劲了,小船说翻还得翻。“你怎么说,她又是什么反应?”
谭啸龙微微皱起眉头,回想已经被幸福冲得有些迷糊的记忆。他是怎么说的来着?他是干脆地说的,还是迂回地说的?他没注意,他只知道自己一直说着说着,阿萍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她终于提高了音量说:
“不,啸龙,你就是想娶她,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我还不了解你吗?”
这是谭啸龙第一次看到阿萍的一点情绪,他甚至有点惊讶:她也会吃醋?她是在吃醋吗?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她的感受。她一直都很平静,稳定,她最后一次激动崩溃还是多年前,那时她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压抑着哭的欲望,一直到上车。
阿萍看着谭啸龙眼里的讶异,马上调整了情绪,回归正常:“啸龙,我和你做夫妻这么多年,别人看我风光,我呢冷暖自知。我不要你跟我说这么多,你已经对我够好了,下面那些人,哪一个心里不想着,我这个下不了蛋的鸡,怎么还没被你扫地出门——”
“你别——”
谭啸龙想阻止阿萍的自轻自贱的独白,被她打断了。
“我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等着等着,我有点忘了,”
阿萍脸上带着母亲一般伤感又欣喜的笑容,眼睛里泛起泪花,声音里有一丝难以捉摸的嫉妒:“啸龙,真有你的啊,她真的怀孕了?”
谭啸龙不由自主地向阿萍作证:“是的,我陪她一起去检查的,千真万确。”
“那我为你高兴。”
阿萍看着谭啸龙,点着头说:“真的啸龙,我现在心里特别踏实。”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压在胸口的气闷也消失了。
谭啸龙看着阿萍,心想自己忘了:她是个女人,她就会受伤。他居然没有准备好面对阿萍的受伤。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向阿萍吐露心情的习惯还没有戒断。
谭啸龙对阿萍说了起来,说得有些动情。他说他早就放弃了生儿育儿的念头,她应该知道的。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着了,反正将来谭啸虎有了儿子,那谭家也就有后了。他没有计划让这种事情发生。“阿萍,这是老天的安排啊。”
他几乎在向她狡辩着,求得她的体谅。
但谭啸龙心里却忽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他在妈祖阁许下过一个模糊的心愿,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心愿会以今天这样的方式实现。谭啸龙许的愿是:他能继续这么快乐下去。
这个愿望是受了楼越的启发,那天她对他说,她想许的愿是快乐。当时他觉得她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但当谭啸龙站在妈祖阁拜高香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再也搜刮不到比快乐更抽象又更具体的愿望了。他也想要快乐,这些天和她在一起漂浮在云端的快乐,他想要继续下去。这个愿望奢侈又天真,就像一个孩子要摘天上的星星。
但他真摘到了,星星和月亮一起落到他的手心里。
看着谭啸龙那幸福溢于言表的样子,阿萍对谭啸龙挤出以假乱真的笑容,她也分不清真假了,她站在他那边太久太久了。阿萍吸吸鼻子,说:“我相信,啸龙。这是上天的安排。我每次去找大仙算卦,都会给你求一卦。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是不是我自己生出来的。我不能生,你不计较,但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
说完,她相信了自己,于是像平时一样露出平静的微笑。
谭啸龙无言以对,只得扶住阿萍的肩膀,感谢她为自己的良心搭好了台阶。他蜻蜓点水地搂了一下她,但很快松开了。
阿萍调整了表情和语气,欣然说道:“你不用担心什么,我这段时间正好就可以上山修行了,之前她们邀请我去,我说我走不开,因为我要照顾你——其实你不需要。你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好,”
谭啸龙低头点着头,清清嗓子,对阿萍有些客气地说:“这个房子肯定是你的,一直是你在打理,所有的开支我来付。茶楼是你的,采砂场你可以让家豪来管,我想想,等我做个方案给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
阿萍打断谭啸龙的话:“啸龙,只要你需要,我永远是你的家人。家豪也是你的家人。”
听完哥哥的转述,谭啸虎闷声喝着茶,心中止不住一丝丝担忧。那个楼越纵然有千般妙处,怎么可能有阿萍会照顾人呢?但是哥哥快乐就好。说起来,他到现在才离婚也是相当厉害的了。“哥,我会把家豪的事情安排好的。你也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了,一切都这么顺当。我都要嫉妒你了。”
谭啸龙对弟弟感激地笑了一下,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起身说:“我还约了人,走了。”
占彪看见手机屏幕上母亲的来电,叹了口气,接了电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打楼越电话,她一次都不接。她现在怎么这样了?我毕竟是个长辈,是她的婆婆,你们小两口闹矛盾,她不应该这么不懂事,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