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脑中闪过许多猜测,言语冰见牧云归不说话,问:“怎么了?”
牧云归回神,轻轻摇头:“没事。语冰姐姐,如今流放言家的先帝已死,言瑶和新皇曾议过亲,这层关系应当是言家和皇室重修旧好的机会,说不定可以借此重回帝御城。为何言家没有利用这层关系,言瑶现今在何处?”
言语冰摇头:“流放当年主要针对言家本家,嫡系受到的排挤最严重。他们的行踪一直保密,即便是我们也不得而知。”
牧云归叹气:“也就是说,除了言家嫡系,没人知道言瑶在哪儿?”
“是。”
言语冰应道,“不过嫡系的破妄瞳是最厉害的,他们可以预知危险,自保应当不成问题。再说还有言霁叔祖保护,言瑶姑姑的安危无需担忧。”
牧云归抿着唇,垂眸良久,一言不发。说起家族里的人,言语冰也勾起许多愁绪。这本来是她的亲人,但言语冰却从没见过他们,只从父亲口中听到寥寥几句,知道她还有几位姑侄姐妹活在人间。往后,这些名字恐怕会越来越少。
言语冰倚靠在精致华丽的凭几上,浅淡开口:“你说,拥有预言能力,真的是幸运吗?”
牧云归抬眸,问:“为什么这么说?”
言语冰看着自己衣服上华丽的朱雀绣纹,自嘲地笑了:“曾经我总在想,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会落得惊弓之鸟一般的下场。我总觉得如果言家没有被流放就好了,我可以成长在帝御城,哪怕资质平庸,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不必担忧半夜被人叫起来逃难。甚至我被掳到流沙城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的家族没有落难就好了。”
牧云归静静听着言语冰说话。言语冰说完曾经那些苦难,浅浅笑了笑,道:“后来我想通了,即便言家没有落难,即便我生在帝御城,我的人生和现在也不会有多大差别。还不是要嫁给一个有权势的男人,过锦衣玉食却一潭死水的日子。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换到一个更大的囚笼罢了。”
言语冰精致美丽,衣服上鲜艳的花鸟纹路极好地衬托了她的美貌。然而此情此景,禁锢在衣襟上的那些鸟雀却显得无比讽刺。
言语冰声音轻若鸿羽,低声喃喃:“这一切,只是因为上天选了我们来承担预言这份礼物。因为预知,我们要被当权者折断羽翼,终生只能当一只金丝雀;因为预知,我的族人即便安贫乐道、无意纷争,也要被层出不穷的人追杀,被活生生挖出眼睛;因为预知,我们被剥夺了享受当下的权力,永远活在战战兢兢中。”
牧云归沉默,她正要说什么,忽然车身猛地一晃,辇车停住了。牧云归收敛了要说的话,沉着脸掀开帘子:“怎么了?”
“回禀牧姑娘,前面好像有风暴,三爷和江公子去
前面看路了。”
江少辞和霍礼站在沙丘上,极目望向远方。霍礼看了眼风盘,说:“今年的风暴提前到来了,我们继续往前走,恐怕会撞到风旋。”
“那就改道吧。”
江少辞说,“迷路总好过全军覆没。”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霍礼下令全队停止行动,安静待在原地,等待命令。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霍礼和江少辞走在苍茫的沙丘上,说:“你让我查的三件事已经有眉目了。第一件,冰蝉蛊确实是流沙城的特产,但我查了五十年内的名册,每一只蛊虫都分给城内之人,去向有迹可循,并没有卖给外人的记录。”
江少辞颇为意外:“这份名册安全吗?”
“是城主府内部的资料,除了我和父亲外无人可以接触。如果这份记录都有假,那其他任何地方都查不出来了。”
蛊虫在流沙城很常见,想也知道,让一群亡命之徒忠于城主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历任城主都用蛊虫控制人手,霍家也不例外。蛊虫关系到他们的权力安全,霍家十分重视,五百年来设计了严密的追查机制,保准能追踪到每一条虫子。霍礼都说没有,那其他地方便不用问了。
江少辞盯着黄沙,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结果和他的猜想大相径庭,流沙城五十年内都没有冰蝉蛊流向外界,东方漓才二十岁,之前还在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她是怎么拿到虫卵的?
竟然不
是流沙城吗?或者,冰蝉幼虫是从霍礼父亲手里漏出去的?
江少辞暂时把蛊虫的事放在一边,问:“其他事情呢?”
“第二件,你让我寻找是否有气运转移符之类的东西。我问过流沙城所有堂主,买卖符箓的摊子也查了,并没有类似道具。”
霍礼说完,轻轻锤了下掌心,“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如果能研究出转移气运的东西,岂不是获利无穷?”
“我看是后患无穷还差不多。”
江少辞说,“第三件呢?”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霍礼伸手弹去衣袖上的细尘,说,“如今流沙城里抽筋的方法有不少,但能交换经脉并且继续修炼的,唯有六千年前仇闻那一家。”
江少辞挑眉:“仇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