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违抗主公的命令,他此行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斩杀眼前恶鬼,无需做多余的事。
食头鬼在时透无一郎受伤之际,诡笑着跳过来踢飞了日轮刀。没了刀的柱,威胁就变得更小了,他略一出手就拧断了时透的胳膊,将人踹飞了数米。
尘土翻滚,血衣疯狂吸附污秽,时透无一郎浅绿的发尾凝结了一层血垢,清隽的面容灰扑扑的,他一路翻滚到惠子跟前。
碎石不断往皮肤里扎去,熟悉的疼痛感,已经让时透无一郎麻木,连眼皮都懒得一抬,本就沉沉的绿眸变得黯淡,坠入黑夜。
食头鬼此时可以直接把这个柱直接杀死,却起了玩心,他靠过来叫嚷道:“惠子,杀了他,为你丈夫报仇。”
鬼杀队不是最喜欢保护人类吗?天天叫嚣着灭鬼灭鬼,那就让他们死在同类手里。这些人临死前的挣扎与悔恨,是一副绝佳的美景。
惠子跪坐在地,死盯着发呆的时透,眼眶狰裂,冒出血来,她猛然抬起手,刀刃对准了时透无一郎的心脏处。
时透懒得动弹,他已经尽力了,神思又开始飘浮——人与鬼究竟有什么差别?人和狗又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吗?有区别吧。
忽然一滴泪砸在了时透的脸上,他有点懵,勉强聚焦到现实里,他看到女人凑到他耳边轻语道:“谢谢你。”
说完,转身将匕首扎进了食头鬼的脖子。
食头鬼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脖子就被匕首扎穿,他怒吼一声,把惠子掐到悬空,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要她杀柱,不是把刀刃对准他。
惠子满脸血泪,狠唾了一口,哀痛说道:“苍介根本不想这么活着,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没有任何神志的恶鬼苍介,可能会心安理得的茍活着,从此与杀戮为伴。可他有,他拥有了人类的回忆,也记住了自己的罪恶。
自从失误吃了他们的儿子后,苍介就躲在阁楼上,不见天日。看着妻子和女儿把迷晕的人送到眼前,让他吃,他很痛苦,却无法表达,只能浑浑噩噩地接受。
他不明白妻子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又坦然地做着这一切,直到家里出现了另一只鬼时,他才明白,有人在背后指使着一切。
食头鬼觉得没有完全丧失神志的鬼很有趣,居然还能跟人类一切生活,便教惠子如何饲鬼。
不要见阳光、要吃人,还有那终有一日会好起来的希望。
原本还能残留些神智的苍介,随着吃的人越来越多,对血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身躯开始溃烂发臭,逐渐变成现在那么一副怪物模样,除了惠子和优夏,他不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
他成了彻头彻尾的鬼,是食头鬼,把这一家都拖入了地狱。
苍介见到时透无一郎的第一面时,就有一种死亡的预感。当他从屋顶跌落时,终于找回了还是人类时的那份轻盈。
苍介看着泣不成声的妻子惠子,想为她拭泪,却无能为力。只有自己死了,妻子和女儿才能解脱。有罪的是他,不是她们。他只能喃喃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抱歉……惠子。”
惠子仰天大哭起来,心爱的丈夫死去,等待的希望没有到来,扭曲的执念换来的是苍介的痛苦。捡起匕首时,满心的恨意溢出,她恨这个杀了苍介的少年。
但看着负伤的时透,惠子举着匕首的手晃了晃。
这个少年拥有一双很干净的绿眸,阴郁迷惘,像隔着层薄雾。当薄雾散尽,里面却是温柔的霞光。赴死之时,是那么坦然无畏。
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活着,长大后或许也能如时透一样吧。惠子苦笑起来,癫狂哀恸,一滴清泪落地,她最后一次真诚地俯身,对时透说道:“谢谢你。”
谢谢他结束了这一切的痛苦。比起无一郎,她更恨以他们一家为乐的食头鬼。
时透哑然,瞳孔微微放大,变故发生太快。女人的泪滚烫,几近要将他灼伤。而那恶鬼已经当着他的面,折断了惠子的脖颈,大口吞噬了起来。
顷刻,尸骨无存。
时透躺在原地,指尖生寒,他低语道:“不要。”
喉咙里的鲜血涌上,涩苦腥甜。
过往
时透无一郎被折断的右手趋于麻木,他看着愤怒的食头鬼,左手缓缓搭上右手,传来“咔哧”
一声,骨头复原的痛让他眉间沁汗。
食头鬼饱食了一顿,看到时透无一郎的异常举动后,直接扑了过来。
游戏该结束了,他没有耐心再玩下去了。匕首还扎在侧脖处,那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敢偷袭他。
时透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唇边的鲜血,如挺拔的松柏,清冷疏离,他周遭的气压变得更加低沉孤寒。
利爪划破薄雾,食头鬼在即将触碰到时透的那一刻,薄雾四起,像三月刚融的初雪,冰冷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方才还站在原地的人不见了。
风没有带来气息的浮动,雾却送来了死神的低鸣。有什么东西好像断掉了。
一阵风吹来,白骨散落,头颅滚到了一袭黑衣之下。少年的刀刃上滚落一滴血,沉重地砸在了食头鬼的白骨之上。
很痛。太阳明明没有出现,鬼却被灼伤得痛不欲生。
时透收回日轮刀,冰冷讽刺:“没见过这么弱的鬼。”
不用再束手束脚的战斗,加上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情绪翻涌,时透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飘忽轻盈,负伤的身躯不再是拖累,他的神思全部集中在手中的日轮刀上。
霞之呼吸·柒之型·胧。
时透无一郎语调端得闲散低沉,眼睑耸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