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一平嘴唇嗫嚅了一下,看着儿子的尸体低落说道:“医生解释不了,只说诚一其实还有意识,他能听得到我们讲话。”
“为什么这么说?”
伊织看着那具双手交迭在腹前,没有任何气息的尸体,想明白这个意识从何而来。
身为父亲的水原一平脸上流下数行清泪,他无数次悔恨那日为何要和妻子外出,才招致儿女遭到这等横祸,哀声说道:“他听到苑子的名字会有反应。”
苑子是他死去女儿的名字。
伊织语气尽可能放平缓,不想让这对丧子的夫妇有太大的压力,继续问着:“其他遇害者也是这种情形吗?”
水原夫人含泪说着:“都是这样的,山中和矢岛家的那孩子,就算腐烂了,听到他们妹妹的名字也还会有反应。”
相原修出去多年,上一次见到水原家的大儿子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他走过去试了一下,凑在男孩的耳边温柔问了句:“你见过杀害苑子的凶手吗?”
果然,那具冰冷的尸体上滑落泪珠,隐入发间。
鬼杀队三人面色凝重,恶鬼就是这样,把人类的情感当做他们的玩具,随意戏弄。
伊织问起森鸟县还有哪几户人家家中有兄妹,最后盘算下来只剩下辻村家。
提到辻村家,水原一平也是愣住了,他焦急说道:“昨天听说辻村母亲病逝,必须赶回去奔丧。但他们家那双儿女都发起高烧来,没有办法跟着一起去了。”
这与他们家当时遭遇的情形非常类似,都是遇上夫妇俩不得不出门,将儿女留在家中的情况。
水原夫妇流着泪求大人为他们的儿女报仇。
相原修安抚好两人,便带着霞柱和伊织往辻村家赶。今晚将是残月的第一天,不出意外的话,恶鬼要有所行动了,而且目标非常明确。
天地之间,只能闻见雨声。走到小道上时,雨水模糊着视线,让人只能看到眼前的方寸之间,迷雾深重。飞溅的雨水让衣角潮湿,打在伞上似重千钧,这条道路愈发难走。
时透中途停在了路边倒地的石碑前,上面的童谣泛着污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放下伞,抬手将其竖起,底下爬出来一堆千足目的线虫,被雨水打得动弹不得,瞬间毙命。
伊织回头没看到时透人了,返回来看见他独自站在雨中,跑过来替他撑伞,就看到面前这诡异的一幕。
死去的雀鸟被压在石碑之下,无数的黑虫簇拥在它周边,没有侵蚀半分。那只鸟的羽色光滑发光,雨水如泪水悬停在眼睑下。虽然紧闭着眼,却鲜活得非比寻常,像下一步就要破笼而出。
雀鸟要醒了。
遇难
辻村家的儿女今年分别是十五和十三岁,辻村裕斗带着妻子回家奔丧,屋里只剩下一个女仆人和这对兄妹。
当相原修过来敲门时,年过半百的老妪记着主人家的吩咐,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进来。
专门挑着兄妹杀害的恶鬼,让整个森鸟县人心惶惶,到处是猜忌。
“请回吧,大人。”
老妪按照辻村裕斗的吩咐,只打开了一条门缝,警惕地看着这三位年轻人。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戒备,急切地想将三人给打发走。
还没有天黑,但大雨之势,让整片天空都灰暗阴沉。洗涤一切尘埃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孤苦闷烦。
大风卷起劲雨,像鬼魅一样,急不可耐地朝着温暖的室内伸手探取,吹得桂秋奈的白发乱飞,眼中的惊恐越甚。
相原修站在屋檐下,被雨淋湿了半边肩头,努力解释着他是来保护辻村家孩子,自报着家门:“我是相原家的晚辈相原……”
话还没说完,桂秋奈毫不留情地关了门,请他吃了个闭门羹,差点还把他的手给夹在门缝里了。
“骗子。”
桂秋奈在门后骂道。
只听说过相原家有个病弱的家主和外出求学的侄儿。早不归晚不回,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肯定不安好心。
桂秋奈站在空旷的客厅,听着门外那持续的敲门声,捂住胸口紧张地呼了好几口气。等到外面人放弃了,她才缓缓走向辻村兄妹的卧室。
明天主人夫妇就会回来,只要能守住今晚,就没事了。
她跪坐在床边,替兄妹二人擦了擦汗,身后的柜子传来撞击声,她不敢回头。
门是敲不开了,相原修无奈说道:“都不认识我了,这些年我回来的次数也不多。”
伊织看相原修这幅挫败的样子,让他不要自责。遇到普通人不配合灭鬼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些人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会信任。之前还遇到有人宁可把自己跟锁在一屋,都不让鬼杀队的人解救。
他们在门外守着就好了。
唯一麻烦的是,今日这场雨看似不会停歇。辻村家比较偏僻,周边都没有住宅,只有侧边一间能够容身的柴房可以供他们避雨。
干柴堆满了一半空间,站在里边空间有些局促。
相原修找了个靠近干柴的角落老实站着,尽量给霞柱腾空间。
其实他早就发现霞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对待他跟伊织提的建议都不否定,而是审时度势之后遵从他们的选择,哪怕被带来蹲柴房都没有任何不悦。面色虽然冷冷的,但确实一点情绪都没有。
难怪伊织总是三句话离不开霞柱,真的很像一个沉默寡言但强大可靠的前辈,眼里只有灭鬼的任务,相原修默默想着。
小小声响砸地,是时透捡回来的那只雀鸟。这只鸟生得怪极了,纯白的鸟羽,就翅尾处带着一抹黑,从没见过这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