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主人遇到危险了。
随后,鎹鸦带着时透无一郎快速穿过丛林,来到陡峭高耸的山崖边。
伊织身形孤单脆弱,独自站在悬崖边,没有任何留念地一跃而下,直直地往下坠。
时透无一郎有一瞬间失神,脚上动作却是极为迅速的。他瞬移到了崖边,单膝撑地,衣料与碎石发出细微摩擦,俯身抓住了伊织的手腕。动作飘逸流畅,一只手就把已经悬空的伊织给救下了。
看到伊织背影的那一刻,时透想起来了。他们就是见过,无头村里那个孤女就是伊织。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地追上他,说要去杀鬼为家人报仇,这短短一年就加入了鬼杀队。
只是这跳崖的操作实在是看不懂,时透无一郎将人拉上来,皱着眉还没开口,就见伊织又往那边爬去。
云雾四起,锋利的岩石高耸,崖下不见底,像一张巨口对着天空,诉说这千百年的孤寂。
伊织毫不在乎,那里像她真正的归处。
时透无一郎冷着脸将人带着远离了悬崖,丢到看不到悬崖的角落,这回人才消停下来。
被救的伊织挺尸似的躺在冰凉的土地上,手捂着脸无声痛哭,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一旦找到宣泄口,洪水泛滥似的收不住了。
她就差最后一点,就能跟家人永远在一起了,最后依旧是一场空。
时透无一郎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棘手。任谁看了,都以为伊织是他弄哭的。
时透像木头一样旁观了半天,终于想到个好办法,沉冷出声道:“你要跳就跳吧,这回我不拉你。”
没了继子,主公会责怪,但是充分尊重了当事人的意愿,想必主公也能谅解,时透无一郎解决问题的手段干净明了,绝不拖泥带水。
那边抽噎声一窒,久久没有动静,大概也没人见过安慰人的方式是劝人跳崖的。
时透无一郎看伊织冷静下来,以为是劝好了,拿出手帕搁到伊织身边,让她自行起来,走到一边探探情况去了。
时透无一郎环顾着附近的地形,这里是座被遗弃的孤山,偶有苍鹰飞过,离山中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断崖险峻,踢落一个石子下去,都闻不到声响。从这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那头的伊织狼狈起身,虽然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眼圈红红的,但是眼中也聚拢了高光,不再灰扑消沉的。
时透绿眸望着她,开口问道:“谁带你过来的?”
他相信伊织突然就不想活了,但是能特意找到这来自我了断,此中必有蹊跷。
时透在赶往悬崖的路上,还被奇怪的阵法短暂困住过。
设阵的人很了解他,熟悉他的一切出招,完全复刻他的招式。他身形迅速,那阵移动的速度便更迅速。他尝试慢下来,整个阵法也就没了动静。最后时透还是靠纯粹的暴力,才得以破阵出来,看来有人也不想他这么快赶过来。
伊织刚从崩溃的情绪中抽身,意识到方才那都是幻境,心神大伤。她看着眼前的时透无一郎,一层薄翳反映在漆黑的瞳孔中,像是看到仇敌,满是防备。
淡蓝的刀身薄而利,水雾环绕,月光为其开锋,日轮刀挡在了时透该止步的地方。
“你是人是鬼?”
伊织忽然开口质问。
时透无一郎眸光晃了晃,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但看水流般剑气划破衣袖,他的目光停在了这把水蓝的日轮刀上。
蓝色愈深,代表水之呼吸修炼得愈发强大,显然伊织还只是入门级的,与义勇的刀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不过仅一年能有这种颜色,也挺出人意外的。
初见伊织时,时透无一郎没觉得这个女孩有什么天赋,她在顺遂的日子里待了太久,没有自保能力。但幸存下来后,她还是跟大部分鬼杀队队员一样,选择了这条生死未定的前路。
明明后路平庸顺意,自有人替她挡一方风雨。一旦参与黑夜中的战斗,对于弱小的人而言,能不能活着,就不再由自己说的算,而是鬼说的算。
不知道主公为什么要将这样的人交给他。
伊织见眼前的白色人影没有反应,重复了一遍,厉声问道:“你是谁?”
时透无一郎将视线从日轮刀转移到伊织脸上,心中确信,人救上来了,脑子没救上来。辛辛苦苦出去学了一年的水之呼吸,还成为自己名义上的继子,结果第一件事就是剑指他。
时透无一郎的衣袍动了动,半秒都没用到,就打掉了伊织的日轮刀,看傻子一样,冷若冰霜地说道:“是鬼。”
日轮刀嗡鸣,细微抖动。伊织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个鬼的对手,她趁鬼不注意,捡夺起地上的日轮刀,奋力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时透无一郎沉默地跟在后头,想看看这人在跑什么。
可没跑几步,伊织就撞到了一个障碍物,发出沉闷声音。不是树干,而是个人。
男子身材线条流畅有力,肌肉结实又不过分,介于成年之间,他扶住伊织,低头看着她,俊容舒展,带着浅笑,柔声说道:你没事吧?”
语气温柔到令人恍惚。
枯叶窸窣,月色朦胧,另一个穿着黑色鬼杀队队服的时透无一郎,就这样从暗处迎面走来。
诡异的氛围散开,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伊织站在黑衣时透身后,似是找到了可信赖之人,眼见着没有那么慌乱紧张了。时透冷眼看着这一幕,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彰显圣洁,白纱垂落,被寒风吹起了一角,底下是无暇的面庞。时透无一郎碧绿的眼眸更加透亮,像块琥珀,折射着奇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