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要怎么谢谢你才好。”
楚音的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饱含真挚的感激之情,若是没有徐巍,她或许会病上数日,病得眼花头晕,连意识都不清醒了,才会有人疑惑,为什么这户人家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然后才发觉不对劲,进来之后,找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的烧得七荤八素病人。
从前,她还在那个小院子里的时候,她就生过许多次病,大大小小的,都有,小病吃点药甚至不用吃药,就会自己好,大病去找大夫,若是银钱够用,就按部就班地治,若是不够用,那只能吃点药,然后听天由命地躺在床上。所幸,她都熬过来了。
徐巍没有回答这句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音,眼中燃起灼热的火光。楚音似乎是累了,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徐巍的回答就完全阖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徐巍能确定她一定睡着了,他才低声说:“留在这里吧,就当谢谢我。”
轻盈的床幔随着话音一同落下,床上人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
楚音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身下的大床变成了一片浮冰,她躺在浮冰上,随波逐流,河流往哪个方向走,她就往哪个方向走。
一路颠簸,浮冰也在碰撞中碎裂,变成小小的一块,一转眼,天气变暖,浮冰融化,她无处落脚,只能无助地沉入水底,窒息感促使她挥动手脚,凭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可她太倒霉了,手脚被水草缠绕,动弹不得。
她张开嘴试图呼吸,进入口中的,却只有满满的水,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挣扎幅度逐渐变小,就在这时,深不见底的河水被一瞬间抽干,她得救了,终于,又陷入昏沉的酣梦。
徐巍松开楚音无力挣扎的双手,那张唇形姣好的唇瓣此时红润一片,徐巍曲起手臂支撑着上半身,两个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到靠床的那面墙上,徐巍的一缕头发散落到楚音的脸颊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宽,从墙上的灯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二人之间靠着一条细细的,岌岌可危的细线连接。
楚音的脸因为缺氧而变得更加红润,眼睫濡湿,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黏连在一起,分成一簇一簇的,她红唇微张,正在有些急促地呼吸。
“呼……呼……呼……”
徐巍直起身子,用食指和中指抹去嘴唇上残留的液体。
柔软的,湿滑的,甜美的……
他不由自主地回味起来,坐在房间的椅子里,放松地靠着椅背,头朝后仰,闭着眼睛,直到身体的反应平息下来。
他现在坐的位置距离楚音只有几步之遥,二人之间不过隔了一张薄薄的床幔,徐巍向楚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种恶劣的想法,如果楚音此时醒来,发现现在的自己,场面会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还是说她会仍旧安静地躺在床上,隔着那层布,一无所知地躺着。
徐巍是个经常带兵打仗的人,其实本没有那么多仗给他打,可他总想着要多挣一些军功,自父母走后,家中愈发没落,他不想就这样得过且过,所以什么都争着抢着要上,这副做派在同僚眼中甚至有些低贱。
即便是如今成了骠骑大将军,也还是会有人在私底下嚼舌根,说他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什么都想要,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可从来没有哪个人会这样。
“呵。”
徐巍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推开门,发现外面的雨大了,“哗啦哗啦”
地砸在地上,声音震天响,院子里的树叶子都被雨滴打得低垂,树在风中摇晃。
徐巍关紧门,在走廊上慢慢踱步,或许是因为今天有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他的心乱了。徐巍在走廊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兜圈子,直到年迈的李管家面带担忧地走到他身边询问。
他转头看过去,脸上带着轻缓的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话便已经脱口而出:“我没事,我只是……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总是追逐,总是厮杀,他不讨厌这样的生活,这是向上爬的必经之路,但这种偶尔停留一会儿的感觉也不错。
“楚姑娘又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看了他转了有一会儿了,楚音都睡了一觉起来了。
徐巍调转脚步,回到自己的主卧。
楚音的精神好了许多,她正靠坐在床上,听见脚步声,她偏过头,问:“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怎么一直在外面的走廊上打转。
徐巍一愣,随即笑笑,说:“没有,是好事。”
他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划过楚音的嘴唇,她似乎是嘴巴有点干,说话间会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两下。
“……”
徐巍走到桌子旁边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不容拒绝地,直接将水递到她嘴边。
“喝点水吧。”
楚音觉得有点奇怪,今天的徐巍似乎和以往的徐巍不一样,应该说,今天的他,才更符合常理,从前的他温和地不像是一个身经百战,带兵打仗的人。
基于这样的感觉,楚音没有拒绝这杯水,而是顺从地低头喝了一口。
“看起来,你的精神好了许多。”
“是好了一些,躺了太久,头头躺晕了,我想起来坐坐。”
楚音最后的语气拖长,似有戛然而止的感觉,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徐巍,最后还是说了,“徐将军,我在你这里叨扰许久了,我想今日就回去,也免得我占着将军的房间,反倒叫主人家住在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