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丝雅娜淡淡说道:“很抱歉,我拒绝。”
突兀的回答,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圭狄尼斯愣了相当一段时间,才不甘心地问道:“你执意要庇护我在追捕的犯人?”
茜丝雅娜静静地注视着圭狄尼斯,眼睛里渐渐流露出失望之意来,低声说道:“我没法理解的是,你为何直到这个时候,都在执着于追捕爱琳小姐……抓到她对于挽回你的脸面,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圭狄尼斯愣了相当一阵子:“这是什么意思?”
“尊贵的王子殿下,你还不懂么?”
拖着透支的身体站了很久,此时的茜丝雅娜已经是脸色一片惨白,体力几乎难以支撑站立的状况。不过,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为深切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厌倦感。
时至此刻,茜丝雅娜终于打算结束这场无谓的交涉,低声说道:
“你真的感觉不到吗?就在不久之前,这座因斯特城里有数十万生灵死于无情的屠戮,肇事的凶手就是贵国的亲王;既然你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阻止他呢,是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么?就算是现在,也不知道城里的惨剧是否还在继续发生,既然为首的暴徒已经离去,如果你的良心还在的话,为什么不先进城收拾残局呢?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因为在意我的到来才会在这里耽搁。结果并不是,你的全部心思都在抓住你的犯人,挽回你的脸面上面……我想知道,这样的你,真的有符合你王国继承人身份的担当吗?”
说话间,只觉刮起的风儿在耳畔轻声呜咽,高坡上那一株参天大树发出了沙沙的哭泣之声,清澈但将近黄昏的天色逐渐深沉,氛围萧瑟但不失庄重,仿若在无言地哀悼着因斯特堡这一天里逝去的数十万居民。
一时沉浸在悲伤的情绪的之中,茜丝雅娜的眼睛里亦染上了伤感的泪花,她幽幽地叹气道:“殿下,我无法理解你的毫无作为。正如你也可能无法理解,我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就算我们彼此之间的差异,真的不可避免,然而我所认定的一件事,绝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我身上所承载的这一份使命——作为若林王室的女子,我甘愿到此异国他乡与你成婚,自始自都是抱着‘和平’的信念而来的……然而在这里,我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事情,以及……面对这种事情时,你的无动于衷和冷漠无情,毫无同情和悲悯之心。”
圭狄尼斯一时哑口无言,脸色随着茜丝雅娜的话语越来越为阴沉。
清爽的风儿,拂起了少女那蔚蓝如洗的长发,她的眸中闪着盈盈泪花,带着由衷的歉意说道,轻轻施礼道:“所以……抱歉,这一次,我是真的反悔了!请给我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吧……我,悔婚了。”
第七十章一场无法拒绝的赌约
青月历三零一年,冬至。
从这天开始,更为猛烈的寒流,从大陆东面的高原席卷而来,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封冻了大陆东北方向的大半片陆地区域。
也是在这一天,在安鲁尔与波维斯中间的因斯特伯爵领,同时发生了对大陆局势影响深远的两件事——
在教派纷争中,前往因斯特堡声援的三千西斯林教众,惨遭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屠杀。而在事后,这位还不分青红皂白下令屠杀了十几万民众的凶手,仅仅是被安鲁尔王室“问责”
了事,教廷那边更是对他的作为保持了沉默。
这件事掀起了彻底点燃了西斯林教徒的怒火,在部分激进信徒的主张下,该教派结束了长期以来低调的行事风格,正式掀起了宗教反抗运动。相比圣教严苛的教义,西斯林教派崇尚宽容、肯定人性的主张,更容易被民众所接受。于是,只是数年之间,西斯林教派和它的各种分支,迅速在大陆上扩张势力,而对此感到不安的教廷,终于决心对有着“顶端十人”
之一的维克夫主教坐镇的西斯林教区发兵讨伐,正式揭开了宗教战争的序幕。
第二件,则是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单方面提出解除和安鲁尔的圭狄尼斯·路德希维的婚约,使得两国本就单薄的联盟愿望宣告破裂。在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件的促使下,旧神圣帝国境内的,目前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的联盟终究未能达成,这使得中部地区的国家势力依然维持了平衡,两国周边的国家纷纷松开了那张紧绷的弦。
从长远来看,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甚至比前一件更为深远。不过现在事件当中的许多因果都还没浮出水面,以旁人的眼光看来,这件事更像是颇有侠义之名的若林公主,在目睹了因斯特堡的惨剧后的一时任性之举而已。
或许,只有茜丝雅娜自己才知道,悔婚这一决定里面,包含了她多方面的深思熟虑,也包含了她在几个月的旅途中所获得的,不仅仅是对于自身,也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悟……正是这番难得的历练和感悟,使得她的魔法实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有了本质的飞跃。
在旅途中,渐渐地从被尤妮卡和温捷斯所保护的角色,真成为了可以真正独当一面的人,而被波维斯王国所授予的“青之圣女”
头衔,虽然在立场上颇为尴尬,但这也确实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至于在途中遇上的爱琳,当然也是一个促使她做出决定的重要因素。不过,如果没有遇见她、也没有和她进行过交流的话,自己还会做出这一番决定吗?她的存在,在这番决定中到底占了多大的比重呢?
不知道呢……
想到这一点的茜丝雅娜,不禁转过身去,望向了这位身份神秘的女孩,后者正充满感激地望了过来,眸中闪着盈盈的泪水,一副在获知自己安全后欣喜地很想哭出来,可又咬着嘴唇强忍着的模样,倒是颇为令人心生怜意。
只是,另一边的圭狄尼斯·路德希维显然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在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才气极地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为了保护那个犯人,不惜要和我悔婚?”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让我作出这个决定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尊贵的王子殿下。如果你还想促成我们之间的婚姻的话,可以继续通过外交函的方式来提出,或许下一次,你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让我对你有所改观。”
这种无形的嘲讽,让圭狄尼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茜丝雅娜那充满了决意的神情,一时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黄昏愈来愈深,圭狄尼斯的脸色渐渐随着天色的变暗越来越深。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圭狄尼斯终于接受了被心仪之人悔婚的事实。脸色阴晴不定过后,招牌式的笑意挂上了面容,他淡淡说道:“很好,请你把我国的逃犯交过来吧,这样我就可以放你们离开了!”
“既然我们的婚姻不复存在,也就意味着联盟的破裂,我们不再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了。”
蓝发蓝眸的少女摇了摇头,带着外交式的微笑回答道,“贵国的敌人,说不定就是我们的盟友,我想不到任何把她交给你的理由!”
“可不要忘记了,现在的局势掌握在谁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