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点头,很是欣慰。
慕天老人本名许少卿,在他十七八岁时一战成名。年少成年,惊才艳艳,为人高调,在江湖中声名显赫。
只可惜他初出江湖时太过傲气自负,得罪了不少人,被人设计陷害,围攻之下他的小师妹为他挡剑而死。一朝青丝成白发,追悔莫及。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隐世不出,直到一人居住了四十几年后,在交赏金任务的时候遇见了差点被亲爹打死的竹瑾。
收了第一个徒弟。
慕天并没有问竹瑾原因,一个不说,一个便也不问。
直到三年后,带着八岁的竹瑾出了一趟远门,接回了五岁的凌毅。凌毅的父亲是慕天少有在隐居之后仍然还有来往的朋友。当时正逢凌毅的父亲重病,便将五岁的凌毅临终托孤给了慕天。
回了山上之后,凌毅一天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和师兄待在一起,吃饭、习武、读书,就像是师兄的小尾巴一般,感情亲厚。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转眼间就过了七年。
直到竹瑾十五岁,凌毅十二岁的时候,慕天带回了殷夜来。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一些,更何况殷夜来小小年纪却已经见识了太多人性的黑暗,比起大了许多的大师兄竹瑾,她明显更喜欢和小师兄凌毅待在一起。
她总觉得,竹瑾的眼神里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她有些害怕。
有一日,殷夜来应师父要求,下山去了镇上买酒,却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跪在竹府门口的大师兄竹瑾。竹瑾的状况并不算太好,明明已经学有所成,他却只是直挺挺跪,任由眼前的中年男人一鞭一鞭甩上他的身躯,却岿然不动。
殷夜来躲在墙角不敢出去,直到看见竹府的大门在眼前轰然关上,丝毫不顾及仍跪在门口的竹瑾。竹瑾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慢慢朝着山上走去。
殷夜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没有贸然出现,等到眼看着大师兄进了房间,她才将方才买来的酒送去给师父。
回到房间的殷夜来左思右想,虽然她与大师兄并不算亲厚,但也无法说服自己当做没看见一般,她找出金疮药,向竹瑾的房间走去。
殷夜来的突然到来在竹瑾的意料之外,他终究没能拦住小师妹非要给自己上药的想法,妥协地让她进了屋。
竹瑾看着正全神贯注给自己清理上药的小师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他忍不住将自己的事情吐露了出来。
竹瑾原是山下镇上竹家公子,母亲早亡,父亲不到三个月便又抬了一个女人进门,那女人甚至还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儿子。那时他才知道,父亲早就在外面有了人。
那母子俩进门后不久,就在他面前原形毕露。他们总是在他父亲在府中时变现得格外体贴,人后却时常欺辱他。
直到,那两人铤而走险给自己下毒却污蔑是他。
他的好父亲,甚至连一句都不愿意问,就直接请了家法。竹瑾也拧,就是不肯开口求饶,差点活活被打死,被路过的慕天所救。
此次他下山,是因为心中仍然对父亲怀有一丝期待,希望他在这些年中看清了那母子俩的真面目。没想到,一见面便是又一顿家法,让他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
竹瑾心灰意冷,在门口跪了半天已全生养之恩。
踏月而来的殷夜来就像是一抹皎洁的月光,照亮了竹瑾灰暗的世界。自那以后,两人关系日益亲近。竹瑾也在相处中日渐动心,他嫉妒师弟和夜来关系更好,他想要将小月亮藏起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竹瑾知道自己心生妄念,却不想制止。他向殷夜来表露心意,却只得到了将他仅仅当做师兄,她心仪凌毅的结果。
恼羞成怒的竹瑾一怒之下离开师门,再不曾踏足一步,哪怕到师父临终,他也不愿回来。
※※※
“哎。”
殷夜来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年我不曾……”
“夜来,这不关你的事,若你当初对师兄的伤视而不见,就不是你了。”
凌毅开口打断她还未完全说出口的话语,语气平缓安慰道,“是师兄他着相了,我知道的,他下山之后,便杀了竹府上下几十口人。”
凌毅顿了顿,继续开口:“夜来,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师兄走到这个地步完全就是他咎由自取。师父对他那么好,是他没有心。即便没有你拒绝他这件事,他内心的偏执也是无法更改的。”
“在当时的当下,我们都只是遵从内心做了我们自认为最正确的决定。小渊的事只能说是命运弄人,那是师兄的错,不是你的错。夜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这二十年都过来了,如今直到他的下落了,我们应该开心才是。”
殷夜来抹着眼泪,虽然看起来依旧柔弱,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的神色。
“师兄,你说的对,小渊的失踪不是我们的错,大师兄以有心算我们无心,无论如何我们都是防不胜防。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好小渊和阿鸢之间的情况,我要振作起来。”
凌毅走到殷夜来身旁,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她:“夜来,先前听阿鸢说了风雨山庄,我便派人去查。消息说风雨山庄的庄主去年已经离世,庄内称其死于藏剑阁主手中。”
殷夜来一目十行看了纸上的内容,紧紧皱起了眉头:“不可能,我不信大师兄这么容易就会死。以他的性子,决不会做意气之争,怕不是假死而已。”
凌毅抬起手抚平殷夜来的眉间,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看他藏到哪里去了。他最好藏好一点别被我发现,不然我定要清理门户,让他去师父的坟前磕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