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钟明雪明显有些后悔,又拉不下脸来,可当接触到钟庭屿的视线时,她登时浑身激灵,打了个冷颤:“小、小婶,对不起,我刚说了胡话,您别放在心上。”
钟庭屿剥好的虾放入裴知晚面前的瓷碗里,拿起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声音既冷且淡:“不想吃就回房去。”
钟老爷子也沉下脸,搁下筷子,扫了众人一眼:“当初犯错的人是明霄,婚约既然已经解除,无论阿晚嫁给谁,都和明霄无关。”
钟老爷子顿了下,又说:“况且,庭屿和阿晚的婚事是我决定的,如果谁有意见,只管找我。”
钟庭芸笑了笑,挟了一筷子鱼放入女儿沈筠面前的碟子里,意有所指地说:“筠筠,你多吃点鱼,看你挺能挑刺的。”
沈筠目光一转,提高音量说:“谢谢妈妈,我一定认真挑刺。”
大家都在护着她。
裴知晚垂下眼睫,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先不公开领证这事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一来钟庭屿身为钟氏董事长,若是突然公开婚事怕是会影响钟氏企业的股价,怕会造成不良影响;二来,她自己还没完全做好准备,若是现在就公开,她的过往怕会被媒体悉数挖出来,放在闪光灯下曝晒,也会引起外人无端的揣测。
无论哪一点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钟家其他人会这么维护她,惹得她的心脏好似有一处微微塌陷了,软得不可思议。
她侧头看向钟庭屿,眉眼微地弯起,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钟庭屿微怔,旋即宽大有力的手掌反握住她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过她的手背,动作轻缓又温柔。
饭后,裴知晚被沈筠缠着一起研究插花。
两人先去花园剪了一些花枝,又让人找出几个细口长颈瓷瓶,将花枝放了进去,再进行修剪。
调整花枝位置时发现材料不够,裴知晚和沈筠说了一声,要了剪刀去花园挑选。
刚剪好花枝准备回来,被忽然出现的钟明雪拦住。
裴知晚想到餐桌上的那一幕,有些不想理她,准备绕过她走开。
“裴知晚你站住,我有话和你说。”
钟明雪伸手攥住裴知晚的手腕,脸上的神情似讥讽又似警告,“裴知晚你不该嫁给钟庭屿。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害人精!当年他害死了我爸妈,害死了奶奶,现在还要从明霄身边抢走你。你现在嫁给他,以后也会被他害死的!”
她声音尖锐,落入静寂的花园中犹如一道惊雷。
裴知晚脚步一顿,怔怔地望着钟明雪。
花园一侧,前来寻人的钟庭屿也停住脚步,抬眸定定地朝裴知晚望过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地攥紧。
chapter21
花园里一瞬安静下来。
此时天上积满混沌的铅色乌云,将月亮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泄下丝毫光亮。花园里花树葱茏,枝影横斜,姜黄的灯光被切割得细碎后洒在人身上。
裴知晚望着钟明雪,眉头蹙紧,问:“你在说什么?你……”
“我说他是个害人精。”
钟明雪咬牙,厉声打断裴知晚的话,眼里燃着愤怒的情绪,“当年要不是因为他,我爸妈也不会出车祸双双过世,奶奶也是因为这件事病倒的,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她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明霄,或者你问钟庭屿,当初他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不敢见她,不是心虚是什么?!”
似乎陷入自己的情绪里,钟明雪将裴知晚的手腕攥得越来越紧。隔着皮肉的钝痛疾窜开来,裴知晚皱眉,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明雪,你冷静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
钟明雪扯起嘴角冷笑,伸手甩开裴知晚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害死我爸妈的人又抢走了我弟的未婚妻吗?叔夺侄媳,可笑不可笑?我懂了,你现在嫁给他,自然是要护着他,怎么会……”
“钟明雪,你闹够了没有?”
裴知晚难得地沉下脸,冷声截断话语,“之前钟明霄出轨在先,我才会和他解除婚约。既然已经解除,那么我和他各自婚嫁自由,嫁给钟庭屿是我主动提出的,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所谓的叔夺侄媳没有半点关系。”
裴知晚说:“还有,根据警方调查、道路监控和行程记录仪,当年那起车祸是……是因为抢夺方向盘引起的,根本不是因为钟庭屿,而且,在车祸发生时,他还为了护住钟明霄而受伤。可你现在将所有事情都怪罪到他头上,不觉得太过荒谬吗?”
钟明雪脸上嘲讽的笑意凝住,愣愣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看向裴知晚的眼神有些陌生。
在她眼中,裴知晚向来温柔乖巧,即便是上次拒绝关闭工作室,语气也是偏向温和,少有如此锋锐的时刻。
可现在她却为了钟庭屿而展露出这一面。
在钟明雪恍惚时,裴知晚往前迈进一步,薄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清晰映照出坚定的神情。
裴知晚继续纠正:“至于你说的老夫人这事,她老人家在车祸前摔倒住院,那时便生了一场大病,并不是因为车祸直接导致的。”
裴知晚针对钟明雪话里的错处一点点纠正反驳,说到钟老夫人时,不由得无声轻叹一口气。
按理说,身为晚辈,她不应在口头上冒犯已逝的长辈,可钟明雪脱口而出的这些话实在太过荒唐,将一切事情都怪罪在钟庭屿身上。
而且,据她所知,钟庭屿虽是钟老爷子和钟老夫人的老来子,可并不受钟老夫人的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