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英的一半侧脸在匿在黑暗中,另一半被相得照亮的光线衬托着,他平日里一副温和随意的表象居然在现在变得正经严肃起来,眉头向下压着,鼻根那里,似乎塌陷了一片下去。
蒋小白猛然回过神,那不是鼻根塌陷,那是心,那是自己的心。
他居然觉得下英说的话别有一番道理。
因为大家的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做出背道而驰的事情,这就是每个人为什么会只拼死守护自己的立场。
他顿悟了一会,其实下英说的就是没错啊,很多人应该都没想到这一层,就算是无意识之间明白了这一点,也很快的当做过往云烟抛之脑后。
我有我的所追,而你有你的所求。
只不过是无法赠与对方一个能够说服的理由,所以我们独木桥上兵戈相接,只为弄死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
:装神弄鬼
“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是那些被无辜杀害的百姓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你们非要有一个发泄口的话,我希望不是那群努力在市井中拼命也要活着的人。”
下英缓缓转过身,黑沉的眼眸里彷佛盛满了死寂。
他怎么会不知晓蒋小白话里的意思与劝诫,从小疲于奔命,他怎么会不理解千千万万个和他一样的人被逼到绝境后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是石原力曾经有一句点醒了他,对于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心。
“殿下,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让你成为新的一代君主。”
“我?你很信任我?不过你说的倒是真的,我正有此打算。”
这些言语说起来轻飘飘的,可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微小打算的背后都需要付出真枪实战的努力与血拼。
下英极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盯着蒋小白的眼睛看。
他眼尾下压,但却不带有忧愁之气,反而呈现在蒋小白面前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绝对少年之气。
“所以殿下就把全部实力都掏出来给我看看吧,等你有朝一日成为了君主,那时再来找我狠狠的报仇,替伍炙因报仇。”
蒋小白知道面前人是不会帮助自己的。
他们四目相对。
不是不愿意帮助,而是不能帮助。
是自己心中的绝对追求与对所喜之物的绝对犹豫互相擦拳磨掌。
是一种抗衡的力量。
蒋小白只道:“那你等好吧,到那时候千万别哭着跪地求饶。”
“殿下,我和你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
下英抬起手,曲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不算特别突出的喉结上,那里皮肤白皙,没有任何痕迹。
“这里,也曾服用过和你们一样的毒药,这并不是我主动服下去的。知道吗?所以解药并不在我身上。”
他收回手,趋于乌黑的瞳孔开始变得闪亮:“倘若你能为了别的事情在我身上多下一点功夫,那我自然会更加欢喜。”
蒋小白有些微惊,嘴唇张开,想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猜测:“是老石头干的?”
面前人轻点了一下头。
“这个老毕登,怎么把毒当成茶水到处敬人啊。”
下英被他这话逗笑,胡乱的在蒋小白头上揉搓了两把,“殿下,我是不会骗你的。”
“你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蒋小白嗫喏两句,好想翻一个白眼。
“恩,抱歉失礼了,请殿下原谅。”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天刚一亮,蒋小白就飞速的跑到石原力门前,然后手里拿着几件旧衣衫上扯下来的烂布条子,红色居多,整齐有致的围系在一起,然后他坐下来,双腿迭放着,嘴里嘀嘀咕咕的开始念叨什么。
石原力从幄帐内出来忙不迭的碰见有人坐在自己门前装神弄鬼,委实吓了一跳。
还没待面前人开口,蒋小白便就倒打一耙:“哎呦,你出来小心点,打扰我施法了。”
石原力:“???”
蒋小白假装看不到他脸上的疑惑,继续紧闭双眼,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起来。
“众魂听命,此岸即彼岸,若选择回来,则必须要承受这一切所带来的后果;你们若是要与亲爱之人见面,一定要找好时机,但要牢记一点,千万不要在人界停留太长时间,否则终会灰飞烟灭,无法投胎转世。”
“小孩,你找错地方了,你奶奶的孤坟在最西边,且已经被人铲平挖了水渠,你来太晚了,不过她告诉我她不怪你。你顺着我给你指的方向走过去,在那颗老槐花树下,那个地方有你奶奶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去取走吧。”
“哎,你这个酒蒙子,若是能够清醒一点,在世的时候再用功一些好好读书,或者是踏踏实实的卖你的糖葫芦,老年的时候也不必那么凄惨啊。看你无儿无女无人替你烧纸的可怜模样上,我会找个机会给你捎点东西去阴曹地府的。”
蒋小白边说语气边跟着转换,彷佛他并没有闭上眼睛,在他面前的也不止是石原力一人,而是有许多人,让他应接不暇。
“你这个情况有些特殊,你说你一个出家和尚不好好诵读经文,跟它寺的尼姑私幽会个什么劲?这下被发现了,只不是挨了二十大板,你也不必要跳入井中自寻短见啊!死后还要化成厉鬼来索命!你好意思,你索谁的命啊?”
“哈哈我不是你儿子大娘,你认错人了。”
“等一下,你怎么还当着我的面抢别人东西呢,快点还回去,不然你这下辈子必然会投胎成为一个畜生啊。”
石原力眉头紧皱,嘴角下压的看着蒋小白跟中了什么邪似的又气又笑,饶是现在已经天光大亮,看起来也很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