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消息夏洛收到的不止一条,他的家境既谈不上困顿,又是在高三这样紧张的时期,本来是用不着考虑接代打的。
但他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又对九天这款游戏投入了实实在在的精力,就想试试看走上这一条路。
就当做是赚一点点大学的生活费好了,又能打游戏又能赚钱,简直是一举两得!
虽然说偶尔向家长撒撒娇、耍耍无赖就能把想买的东西买到手,但还是自己手上有钱方便一点,也不好总是向父母要。
不过这样的想法有归有,还是过段时间再施行吧,他不急于一时,应付学校的卷子也挺麻烦的。
上午十点五十,细雨朦胧。
夏洛履行了一贯的“写一张卷子,打一局排位”
计划,忽地手机有了新的微信消息。
他点开来看,发现是方晨歌发的,内容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空格。
不小心按到了?
如果有急事的话,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应该都会打电话给自己才对,夏洛心中古怪,手上的对局已经濒临末尾,结束得无比顺利,但他却不知为何自心底涌起一阵巨大的不安,令他连握鼠标的手都快要抓不稳,指尖压出道道惨白。
“那后来?”
施槐望说话声不自主放轻许多,像是怕惊扰夏洛的思绪。
夏洛蹙起眉,右手按在额角:“……细节的部分我不太记得了。”
后来接到电话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学校请的假,怎么把一应手续办完的。
夏洛在学校的成绩属于佼佼者,可以说是稳定焊在年段前五,班主任老师特意赶过来看了他一回,还有好多人,他真的记不太清了。
在高三面临亲人的离世,无疑是一件不幸的事,但这世上绝非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应对这样的困境。
关注度没过几天就过去了,学校那边给他放了一个十天的假期,葬礼有请来的专业的人帮着筹办,他只需要在个别细节上拍板,准备过程还算是顺利。
然后就是住在火葬场守灵的那几日。
他在那附近的餐厅里吃了几顿,很快手上就没钱了——毕竟父母做生意的借款必须得先还上,家里的房子都要保不住了,更何况是现金,但这窟窿夏洛不想等到以后才填,越拖越容易出问题。
能赶过来的亲戚已经基本上全来了第一轮,也象征性地给他包了点钱。
不是不能开口向他们借钱,可是一个高中生两个月全部的开销谈不上大钱,但对县城的人们来说也不少了。与其开口向亲戚们借钱,让双方都为难,不如他就利用先前想过的那条路。
他的账号实在是分数不够,现在不打好基础的话,等一会儿身边同段位的玩家全将排位分数打上去了以后,排到的队友全部是水平更次的,冲分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这时间一拖下去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着他后续生意的宣传也会一并遭殃——有个第一的名头在,旁人不需要看,就知道他是最好的。
夏洛被空荡荡的念头堆满了的大脑之中,终于挤出了一丝空隙,让他权衡之下,打定主意要开始接代打。
前排的高手们有的只是单纯为了享受冲分的乐趣,并没有给人干活的打算,那会儿单字id也多,他当时把自己的排名截图一挂出去,倒也收效甚佳,当天就接到了好几单,有了五六百的进账。
至少撑过这几天是没问题了,他打算等葬礼举办完后,回去就开始慢慢地清偿单子,也和老板们一一商量好了,只说是自己暂时还没空。
手上有钱,他的底气也足了不少,一边接待后续还来看望的亲戚,一边继续跟来问他价格和说明自己需求的老板谈代打的事。
如此分摊下来,实在是精疲力尽,但却也没什么办法。
苦难就是这样,不一定能够使人成长,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带来更大的磨难。
有个亲戚来时,见他在接电话,好奇地问了一句他在做什么。
“哦,我在和我游戏里的老板说话。”
夏洛没什么防备地回答,“就是我想先打游戏赚一点点钱,然后就可以轻松……”
“我知道你的爸爸妈妈做生意欠了很多钱,你才刚刚找律师一笔一笔还上,家里的房子也要给出去了,但你也不能就这样在灵堂上谈游戏呀,你都是个上高三、要毕业的学生了,听说你成绩很好,那就这样糟践呀。”
这个伯伯拍腿劝道。
“没钱吃饭的话你跟大家说一声嘛,虽然说我们可能做不到一个人就包你两个月的伙食和住宿,但我们大家一个人给你凑一点钱,你和找上门来的债主好好商量商量,让你等高考完以后再开始搬家,然后这两个月过得简朴一点,每天吃吃馒头、白菜和稀饭这些不也能熬过去吗?”
“唉,你提也不提,这搞得跟我们虐待始琅的孩子似的。”
夏洛拧起眉,对自己刚才的一时不察而感到有几分后悔。
“大伯,可能我爸没和你说过。”
他说。
“什么?”
那人疑惑。
“我是一个比较娇气的人,只吃这些东西我是受不了的。”
夏洛认真道。
这话放在当下的语境中,无异于是抬杠的意思。
大伯面上无光,重重地哼上一声离去。
夏洛不太理解他在想什么,既然自己有能力让他自己吃的穿的和以前一模一样——住的是不可能一样了,那为什么还要特意省吃俭用一番?
他被说的其实也不大舒服,在游戏环境里呆久了,那样的说辞已经算是保留了对长辈应有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