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嗯,五年前……不对,应该说八年前,八年前卢比菲找一位非遗传承人,按古法唐琴的步骤耗时三年做了一张假的唐琴。他们斫琴时候用的生漆都是找五百年的漆树,百里千刀一斤漆,三年一张琴。”
张渺听着,说:“对,说实话很厉害,纵然那张琴不是唐代的,它也有相当高的价值了。”
林从说:“卢比菲公司的那张假琴送到g1eam去参加竞拍,收买了g1eam的鉴定师,也真的被抬上了拍卖会,甚至连买家都是卢比菲的人,为的就是让萧经闻身败名裂。”
“不过萧经闻赢得没话说。”
张渺知道五年前那场震惊拍卖界的荒诞故事,“当时他们想借那张假琴直接击垮g1eam,拍出假货是拍卖业的致命伤。”
林从点头:“是。萧经闻这个人从来不是坐以待毙,早在卢比菲的人开始接触斫琴师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他斥巨资几乎掏空了g1eam公账,加上股东分红的巨额税务,以个人名义从一位收藏家手里买到了一张真的唐代古琴,在拍卖会上,将真琴卖给了卢比菲的人。”
“卢比菲的人拿到拍品后,直接劈开它,露出琴槽腹,比对落款。”
林从说到一半笑了下,喝了口水继续说,“他们走了个过场,匆匆比对槽腹中斫琴师的落款后,马不停蹄开记者会讨伐g1eam卖假的古董琴。结果……第三方鉴定,他们劈开的那张琴,是真琴。”
张渺抿抿唇。
那件事业内几乎人尽皆知,萧经闻自小受到的教育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如同沙漠里时刻保持警惕的野生动物,同行各家的每一个行动他都会评估一下对自己会否造成风险。所以早在卢比菲寻找斫琴师的时候,萧经闻就有所防范。
而萧经闻的魄力在于他没有在接收拍品的时候就戳穿他们,而是跟着对方的谋算,走到最后一步,一击致命。
他就是要对方砍开一把真琴。他不仅要对方掏4个亿成交价,他还要对方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从什么时候就赢了的。
事后因文物受损而接受相关机构调查。萧经闻通过公司鉴定流程将仿造古琴及证书交付,出资修复被劈开的真琴,因修复难度不高,还原程度完整。他因连带关系被处以罚款。
可张渺疑惑:“这并不是导致你们分手的吧?”
“我当时很……不理解。”
林从说,“那毕竟是艺术品,在萧经闻眼里古董艺术品……可以是牺牲品。”
张渺错愕。的确,一个极端生意人眼里的价值永远都是其面前自己的价值,于是她问:“所以你们产生了分歧?”
“算是。”
林从说,“不过五年前我也不至于单纯到那个地步,我没有谴责他的行为,只是我们聊到这件事的时候,我说他暴殄天物,他说对方罪有应得。总之就是……一旦我们聊到类似的话题,就会延伸去别的地方,导出我和他不同的观念,最后要么吵起来不欢而散,要么一方暂时服软去哄一下对方。”
林从没有说得详尽,主要这事儿它没法跟别人说……五年前他和萧经闻吵起来的结果是上床,一方暂时服软也是在床上讨好对方。他们俩很默契,都默契地欣赏彼此在自己行业内坚守的那份原则,也都为对方生存的方式而痴迷。
林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不是美院毕业生,那么萧经闻4亿真古琴故意卖出去让人劈这个事儿真是残暴到有点性感了。
张渺明白了:“也就是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定事件导致你们分手,就是积攒到一定程度的结果。”
林从摇头:“积攒到一定程度的同时,他干了件让我决定分手的事情。”
“嗯?”
张渺看着他。
“我的毕业作品被他收录进了g1eam。”
林从说,“他当时很兴奋地对我说,世上的古董珍宝是一个限定的数量,好东西就那么多,出手转卖来来回回倒腾,所以他们公司决定试着‘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