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爱听得很,你爱死我了。”
裴钰拿扇子狠敲了他的脑袋。
萧楚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缓缓往自己杯中斟茶,灼烫的热茶滚入瓷杯中,溢出些清淡的茶香。
茶馆的伙计是个眼尖的,知道他们是贵客,便端来了一碟子京州豆糕,又提来一壶新茶替他们换上。
裴钰又拿些银两给他,一边对萧楚说道:“最近京州的百姓不太平,从那次你在文庙把那批学生都抓了以后,外城的百姓有不少都跑来内城闹事。”
“没有我这把火,他们照样会来。”
萧楚无所谓地说了句,随后咬了块糕点,入口有几丝凉意。
他又装作心不在焉地试探道:“上回同你说的槽岭那事情,后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村子如今怎么样了?”
裴钰的折扇敲到萧楚的手背上,说道:“神武侯府有自己的谍网,外城的事情,明夷比我更清楚,你何必来问我?”
“我问你,是想听你亲口说。”
萧楚反手抓住了折扇,眯起眼睛看他,“五年前你在槽岭推行改制以后,就再没有新的动作,可是这段时间,外城几乎一半的村镇你都上了改稻为棉的奏章,这让我觉得……你很着急。”
“听懂了么,裴钰。”
萧楚的神色忽然有些冷,他松开了扇子,转而去抚摸裴钰的脸,动作极尽轻柔,却让人觉得下一刻就要被扼住脖颈。
“你有事情在瞒着我。”
裴钰维持着镇定,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萧楚的威压下露出破绽,否则就会被这虎狼扑上来拆吃干净。
“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裴钰手中颠弄着扇子,玉石敲击着檀木桌面发出响声,跟他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国库空虚的问题需要解决,否则不光是边境军队乏力,如今京州的吏治恐怕也会崩盘,改稻为棉能缓解财政压力,之所以这段时间才开始,是因为白樊楼倒了,梅党的根基正在被撬动。”
他又抿了口茶,继续说:“梅党党羽是如今国库的最大来源,如果梅党要倒台,这笔亏空必须立刻填上,否则大祁就会陷入内外交困,必然天下大乱。”
萧楚爱听他讲正经事儿的模样,整个人都有种特别的气韵,会让萧楚联想到寒梅或是雪莲,总之是那些在凛冬反而开得更漂亮的花。
这和裴钰本人也很像,他是个不惧寒的人,哪怕到了深冬,身子也照样温热着,萧楚最喜欢冬天的他,抱起来舒服得叫人不想离开。
当然,身子外是暖和的,身子里也一样。
他语气轻松了些,道:“好吧,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看法?”
裴钰也掰了块豆糕,说:“愿闻其详。”
“你推行改稻为棉的奏疏,被内阁拿到了御前,天子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虽然你是为了国帑而考虑,无可厚非,但他要思虑的东西更多。”
裴钰咬了半口,看了一眼萧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楚道:“改制,就要一改俱改,你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这般着急,但在天子眼中,改制以后京州的主要财政来源从粮食变为了丝绸和棉布,那这些东西的贸易往来是谁负责的?”
“内阁?”
裴钰点了点头,认可了萧楚的想法,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内阁如今分清流和梅党两派,不管哪方掌握了贸易往来的权力,都会让天子端不平这碗水,所以这次秋猎,其实是天子借司礼监之手,在针对改稻为棉,这一点,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怜之。”
萧楚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但你不想参与党争,不代表你不会被卷入其中。”
裴钰被他揉得有些脸红,一口把剩下的豆糕全给吃了。
“继续说神机营,为什么司礼监要借那批枪火,名义上是给秋猎撑撑场面,实则是要用兵,然后把这脏水泼我头上,只是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还没什么眉目。”
“按照陈喜的手段,”
裴钰眉头紧锁,沉声道,“他可能会找人故意挑事,演一出戏。”
萧楚讪笑道:“又是个爱唱戏的。”
说罢,他又趁着裴钰思索的时候,从他手里拿走了折扇,裴钰伸手想抢回来,却被人又躲开了,他再要起身去抢,萧楚就再躲。
像在逗猫。
裴钰感觉到自己又被戏耍了,干脆坐回去乜他一眼,改说道:“那你想好对策了吗?”
“想不想知道,怜之?”
萧楚撑着脸,把那折扇在手中颠转了下,拿扇尖挑起了裴钰的下巴,“叫我声好哥哥,我心肝都剖出来给你看。”
“不可能。”
裴钰推开扇子起身就走。
圈禁
后来几日,萧楚完全无视了裴钰的反对,继续跟他一块儿在西街的宅子里住着,夜夜都同榻而眠,起先裴钰还要抗拒几声,后来干脆懒得说了。
说也没用,萧承礼的脸皮天下第一厚。
自从那次和裴钰做了以后,萧楚就跟上了瘾似地,压根不知倦怠,也不觉得腻,他夜里总是要纠缠着裴钰,把白日间窝着的火气都往人身上去,像是在报复这人牙尖嘴利,埋怨他一点都不顾及情面。
裴钰捱着他的怨气,却也不觉得痛苦,慢慢习惯了那些莽撞和仓促之后,便愈发觉得这种进犯是种快感,耳边大逆不道的话语是种调情,而情到深处,他也会去迎合萧楚的话语,告诉他要往哪儿去用力,虽然大多数时候萧楚压根不需要他去说,他比裴钰本人还了解自己。
在温存的时刻,裴钰又总是意犹未尽,眼里载满了情潮欲海,像是雾里的山川,他身上的麻劲儿都没过,还要故意楚楚可怜地看着萧楚,装作被人欺负的模样,心里却悄悄猫着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