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蓦地僵住,他的眼泪哽在喉咙中,良久才发出声音,「阿言?」
正月十五,元宵当日,安居巷迎来了久违的喜事。
红绸挂满了整个院子,我等在屋中,听见院子里的笑声和祝贺。
直到后半夜,沈行舟才堪堪推开房门。
他挑开我的盖头,微微愣神,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阿言,你今日真好看。」
沈行舟坐到床边,伸手将我揽进怀中,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良久,脖颈处忽然一凉,我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如果我不是个贼就好了。」
沈行舟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不敢用力,却又不肯松手。
我侧首吻在他的脸侧,趁他愣神之际,用手指比划着告诉他,「嫁你为妻,我不后悔。」
这天之后,我和沈行舟真的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守着豆腐摊谋生。
又是一年春,豆腐早早卖完,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却在巷子里被人从身后打晕。
后颈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柴房里,手脚被缚,无法挣脱。
手腕在挣扎间被磨出了血痕,我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成调的声音。
痛意几乎蔓延全身,我死死咬住下唇,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沈行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人打开。
我只看见模糊的人影,他走近将我抱进怀里,声音颤抖,「阿言。」
沈行舟无措的看着我的伤口,眼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有如灼烧般的痛意。
他低头吻在我的额间,「对不起,对不起……」
「阿言,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见我有话想问,沈行舟垂下眼眸,「他们想让我用镇南王御赐的九龙杯,来换你的命。」
我拼命摇头,从嗓子里发出一丝粗粝的声音,「啊啊啊……」
沈行舟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捧住我的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阿言,你还记得那夜我受伤之后,潜入你的房间吗?」
「其实手臂是我自己用匕首划伤的,我生性卑劣,所以才想到用这种办法接近你。」
「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喜欢你。」
沈行舟用指腹替我拭去眼泪,「我是盗圣,轻功天下第一,没有人能伤到我。」
他声音颤抖,「阿言,等我带你回家。」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沈行舟从怀里拿出一根素簪戴在我的发间,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啊啊啊——!」
我摔到地上,拼命朝着屋外发出声音,可却无人回应。
屋外的守卫不停的轮换着,我被关在柴房里,不知几个昼夜。
口中的伤口破损又愈合,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手腕上的麻绳终于被咬断。
我拾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窗户,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离开这间屋子,我才发现此处竟然已经没了人影。
脚腕上的伤口稍微一动便有如针扎般疼痛,我强撑着一步步走回长安街,才发现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安居巷前的馄饨摊只剩下几根木头,插着糖葫芦的稻草靶子倒在地上,被人碾得粉碎。
我踉跄着走进巷子里,却忽然看见穿着丧服的张阿婆。
「阿言,你回来了?」
她眼神空洞,我抬起手问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张阿婆又落下泪来,「镇南王弄丢了御赐的九龙杯,陛下借机发难,要诛其九族。」
「可没想到,镇南王却先一步借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一夜之间,长安血流成河。」
「但两军交战,百姓又怎么可能幸免……」
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仿佛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我站在原地,死死咬住下唇,勉强找回了一丝神志。
张阿婆哭完之后,又擦干眼泪,朝巷子外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刚要说些什么,下一秒便看见她跳入了巷口的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