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典来好歹是个修士,若是有人偷袭他,除非那人修为远高于他,否则灵力波动必定会触动他的神识感应。然而这回偷袭他的人,用的都是命器。
跟其他法器不同,命器虽然也有一个“器”
字,但动用命器需要消耗的灵力极少,且不受神识感应,除非修为远远高出几个境界,否则很难在被近身前察觉到命器攻击。
这也是他一开始用命器捏出秃鹰试探的原因,若占了无名谷的真是一位金丹真人,那他的态度就要变一变。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一群练气凡人用命器袭击!
东极洲灵力贫瘠,连修士都没几个,宋典来更难以遇到对手,这些年在东极洲连出手斗法的机会都没有,因此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反应已经不复曾经的敏锐,所以当意识到被命器袭击时,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张开结界护持自身,等他动手时,却已经晚了。
先是被一张大网罩住,接着被一只秤砣砸肿了一只眼睛,他恼羞成怒挣开大网想要结印施法时,一阵扫把风刮过,习练过千百次的印决忽然出错,施法失败又耽误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就在这转瞬之间,一块白布落到他身上,他裤腰带的扣子忽然消失。
宋典来大惊失色赶紧拽住裤子,这时候石头刀片面粉都招呼过来,这些东西不是命器,破不开他的护体灵光,却弄得他满身狼狈,下一刻,一根绳子缠住他的双腿猛地往下拽,与此同时一股毒雾呛得他头晕眼花,这一连窜的合招打得宋典来猝不及防,竟硬生生把他从天上拖了下去。
砰的一声,这位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摔在了沙土里,头发脸上白花花全是面粉,一身华服乱糟糟滚满了沙土。
宋典来筑基几十年,从未如此狼狈。
他气得浑身发抖,神识自然而然映出了那些杂役的身影。“竖子敢尔!”
宋典来虽被一群杂役的突然袭击搞得满身狼藉,但筑基和练气之间天壤之别,杂役们一通操作,也仅仅让他受了点皮肉伤。然而这对注重体面的宋典来而言,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就挥手甩出数道灵符朝着杂役们射去。
那灵符微微散着金光,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威力极强,若是真落到实处,不说那些杂役,就连杂役们脚下的山头,也要被削去一半,且灵符速度极快,杂役们根本无法躲避。
郭千山等人眼底甚至已经映出了灵符飞掠而来的倒影。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已经露出了恐惧,有人却还一脸凛然准备迎敌……
不过就在那灵符即将落下时,一道结界忽然撑开,灵符砰砰砰落在结界上,只荡起了丝丝涟漪。
迟一悬及时甩出印章法器撑开结界,见自己的点数安然无恙,微微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暴躁的情绪就压不住地从他胸口腾起。
迟一悬这人其实挺护短的,尤其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点数,他们修为提升还会返给他点数,就愈发显得珍贵了。
更何况他的小点数只是玩了一点恶作剧而已,宋典来居然想杀人!真是恶毒!
请您不要生气,想一想他背后的霸刀门。
的确,朝歌现在得罪不起霸刀门这样强者云集的仙门。
迟一悬试图压下心里的烦躁,他落到宋典来面前,企图和他讲道理。
然而宋典来并不买账,他指着山谷内的人怒道:“这些凡人竟敢对修士出手,当真大逆不道!如若不将他们全都处死,我霸刀门绝不会罢休!还有这谷中苟活的人牲,也全都是从犯,应当全部处死!”
宋典来倒不觉得这些人是受迟一悬指使,毕竟修士真要杀人,不至于让一群凡人帮手,要真是迟一悬有意为之,早在刚刚对方就出手了。
因此他语气咄咄逼人,“道友,这些人牲本来就该献祭苦海道,苟活了这几日已经是他们的运道,实在不该留在世上污了长生界清净!”
山谷中的人们早已被这些动静惊动,此时听见宋典来这样一位修士言之凿凿要处死他们,纷纷露出了恐惧之色。
一名老妇搂着孙女止不住地发抖,她们原本已经麻木了,是朝歌给了她们新生,好容易日子有了盼头,好容易朝歌要给她们一个身份,她们以为日子已经好起来了,谁知道还是逃不掉这样的命。
她搂着孙女泪流满面,“囡囡啊,姥姥看不到你长大了……”
一对姐妹死死依偎在一起,就算是死,她们也要死在一块。
一个妇人怔怔捂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面上满是凄苦……
更多的人呆呆看着自己经营了几天的“家”
,眼中露出了留恋与后悔之色,是他们错了,他们只是奴隶,怎么敢期望高高在上的修士会真心垂怜?一旦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又是被献祭出去的牲畜。
杂役们则是在将宋典来从天上拽下来后,才发现情况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意识到自己给东家拖了后腿,搞砸了东家的正事,杂役们又是恐慌又是担忧。东家还会宽宥他们吗?在修士面前,东家还会保护他们吗?
这片刻的静默无比漫长,就在谷中众人都心生绝望时,他们听见铿锵有力的一个声音,“不。”
宋典来瞪大了眼睛,只听迟一悬冷冷道:“这是我的国,我的子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杀害他们。”
宋典来正想说道友疯了,这些凡人蝼蚁凭什么?然而在对上迟一悬冰冷面庞片刻后,另一张面孔在他记忆中骤然浮现,他瞪大眼,惊骇如蛛丝将他面庞割裂,“你……你是何念远!”
迟一悬原本以为原身被卖为人牲是个意外,但此时宋典来的这句话如闪电般击中他的脑海,他恍然大悟,原来原身满门的仇恨,与霸刀门脱不开关系!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