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梦幻的声音,梦幻到就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思归谷还在,而那个自小气质淡漠疏离却又爱笑爱闹的少年还在。
谷内繁花开遍,少年沿着小路四处奔跑,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年龄相仿的,他们去抓柳伯好不容易才留着养大的野鸡,去看无意间捡到的种子在余婆婆的精心照料下逐渐长成的小树苗,去剪藤姐姐又长长了的头发……
黎梦栖轻微的摇了摇头,自嘲般的弯了下唇角,然后下了床,推开了依旧是由竹子制成的房门。
阳光倾斜下来时,黎梦栖下意识合上了双眼,右手抬起、遮住,右脚往后移了一点就又及时定住。
他似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适应这暖人的温度,随后前方的景物也争先恐后般的撞入眼帘。
这是一家很寻常的屋子,屋前有一个小院,不大,但打理的却很有条理,院里种了些不常见的花草,偶尔有风吹过,这些花草便迎风晃悠着,隐隐约约有股淡淡的清香进入鼻腔内,让人心神一震,心中的郁闷也洗去了不少。
此时,艳阳的光亮已经有些灼人,即便是时不时就有一阵凉风吹过,在太阳底下待久了也不免要头晕一会儿,因此,院中唯一的一棵树的树底下站了一个拿着洒水壶的白衣人。
白衣人背对着竹屋的方向,黎梦栖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从身形来看,这是个男子。
似是听到了房门被推开时所发出来的声响,白衣人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洒水壶就已经回过头去看黎梦栖这边的方向。
那棵树并不高大,稀疏的枝叶没能把阳光很好的遮住,有那么几束光透过缝隙,不偏不倚的打到白衣人的脸上,好似为他添上了柔光,将他嘴角的笑意衬得越发的令人怦然心动。
“你醒来啦。”
白衣人语气温和又熟络,就好像他们相识很久一般。
黎梦栖记忆向来很好,再说,他从未出过思归谷,同这人定然是不认识的。
因此,他也就将心中那股淡淡的怪异感和熟稔感压在心底,只当是醒来后的一时恍惚,一个错觉。
诛神
黎梦栖收回探过去的目光,声音有些嘶哑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谢倒是不用谢了。”
白衣人慢悠悠地走到距离黎梦栖三步远的地方,略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目不转视的看着黎梦栖那双漂亮的银色眸子,说道,“你我有缘,或许在你不记得的岁月里,你曾同我种下‘因’,这才有我出手救你这一‘果’。”
“当然了。”
白衣人语气一转,语含丝丝笑意道,“若你执意要报恩,那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我叫祈玉,祈福的祈,碧玉的玉,你叫什么?”
“黎梦栖。”
黎梦栖抱拳继续道,“受人之恩,铭记于心,更何况是救命之恩,黎某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祈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弯了些弧度,说道,“你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实诚。”
听到这话,黎梦栖心中困惑,也就问出声道,“祈道友同黎某认识?”
“认识,却也不认识。”
祈玉笑着摇了摇头,以很是随意的语气说道,“你这副模样太过招摇,我这儿有一块可改变面貌的玉佩,元婴期以下,没人能够看破。”
说着,祈玉将佩戴在腰侧的狐貍形状的玉佩取下,递到黎梦栖跟前。
黎梦栖想到自己的样貌,半年前骤然出现的神谕,以及思归谷的灭顶之灾,双手无意识的握拳,那深深的恨意瞬间浮于眼中。
思归谷除他外,再无一生灵存活。
黎梦栖说不清,谷里的生灵在闭目时,是否也对他含了那么一抹恨意。
见黎梦栖迟迟不接,祈玉误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出声说道,“人人皆知神谕天降,祈某对于长生之道也确实是有过一剎的心动,可我若是真要对你不怀好意,也就不用费劲心思去救你了。”
“这玉佩于你有用,与我而言,实在鸡肋,你要是过意不去,也可将这一事放入那份恩情中,他日莫要忘了便好。”
祈玉直接将玉佩塞到黎梦栖手中,唇角勾了勾。
这枚玉佩本就是黎梦栖的,要是没有祈玉的出现,七日后,黎梦栖会在一处荒野中醒来。
周身尽是凶猛的妖兽,却因为一直护着黎梦栖的结界而近不得身,只是这结界在黎梦栖醒来时逐渐破碎,黎梦栖吊着一口气逃离,最后掉入一处深海,捡到了这枚玉佩,更是得到了一颗鲛珠,助他重塑经脉,长了五十年的修为。
可惜了,因为祈玉是活过一世的人,自然是听说过黎梦栖这一奇遇,于是抢占了先机,将那颗鲛珠炼化、据为己有,更是用这枚玉佩换了个人情。
这笔买卖,只赚不亏。
黎梦栖艰难的从泥潭中挣脱出来,眼睛轻颤的看着手中的玉佩,有些艰涩的开口说道,“多谢祈道友,今日之恩,黎某没齿难忘。”
诛神
“喵呜~”
一道微弱的猫叫声将两人的谈话打断,黎梦栖寻声看过去,就见一只两掌大的雪白猫猫趴在一处草丛中,微微睁开的猫眼一顺不顺的看着黎梦栖,见他看过来时,又轻轻的叫唤了一声。
黎梦栖极力克制住想要冲过去将猫猫抱起的冲动,偏头看了一眼也被猫猫吸引去视线的祈玉,问道,“这猫可是祈道友的?”
“不是。”
祈玉摇头,解释道,“捡到你时,这只白猫便已经趴在你的胸口处,雪白的毛发沾染了你的血液,想来它当时应该是将血作为水,以此来止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