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
“如果没有人要你做事呢。”
“那我就睡觉,发呆。一天就那么长,总会过完的。”
白虚室的身体缺少黑色素,他皮肤是冷白色,瞳孔颜色也浅,他听到这话,转头看着姜蔚琬,瞳孔微颤,阳光照得他的眼睛像琥珀一般:“时间很难熬吧。”
姜蔚琬看出他眼里的关切,反倒安慰起白虚室来,他看着白虚室眼睛,认真地说着:“师兄放心,我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长长久久地活着。”
白虚室对他微笑,温柔的回应他:“嗯。”
“那师兄你呢,想做什么。”
“做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从九岁,到三十岁,到八十岁,然后死去。你觉得呢,这样的人生很无聊吗。”
“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很无聊,做一件无聊的事,不会比做三件无聊的事更无聊。”
白虚室从姜蔚琬身上,看不到一点对生活的热情。这种状态是无从劝慰的,他希望姜蔚琬有一天能有从阴霾中走出来,变得开心快乐,而眼下显然没有这样的人和物能把他彻底拉出来。和姜蔚琬比起来,他的愁云像是无病呻吟。不过愁云就是愁云,它不会因为旁人的愁云更大块而消失。
两人都不再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夕阳下沉。这样好的景色,白虚室想,如果自己能离经叛道一次呢?把腰封鞋袜都脱掉,不管不顾的在这样的夕阳里撒欢疯跑一次,跑累了就坐在地上大哭大笑一场,渴了就抓起一坛酒喝,再找个抗揍的人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些是他能想到的最离经叛道的事了。
他突然想起了裴钰,裴钰是很抗揍。不过像裴钰那样从小和别人打架,惹是生非,有什么便说什么,想到什么便去做,对谁有心思就直接上嘴啃,自己是做不到的。这些单拎出来都不是好孩子的特征,白虚室现在就是突然觉得很想尝试。
等太阳完全落下,今天的最后一缕光消散,白虚室才叩响了新家的大门,因为师父说天黑之前不许回来。
小满哒哒哒地跑过来开门,霎时便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小满逢人便夸赞自己的新房间,看见两人回来,喜气洋洋的又要说道一番自己的新房间有多大,床有多舒服,打开窗户飞过来的鸟有多漂亮
日子无聊,胜于慌张。
大家皆是无所事事的过了两天,虽说有个房契的事摆在那,但这群人一贯的就是,只要人没事,便没什么好着急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第三天,裴钰乘着马车来请白虚室去自己医馆坐诊。
这里是裴钰的宅子,但他没有直接开门进去,而是往门前一站,门口守卫替他敲门,等里面人过来开门,裴钰才进去。
小满见来人是裴钰,拘谨的道:“三师兄。”
他同裴钰不熟,裴钰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又凶巴巴的,尤其是裴钰的眉毛,很浓,小满看裴钰皱一下眉,就会想逃跑。
裴钰“嗯”
了一声便走了,径直去找白虚室。人还未到,先闻其声:“师兄好啊。”
白虚室在屋外的亭子里喝茶,茶没喝几口,就是摆了套茶具在面前,多半时间都在静坐。裴钰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白虚室搁下茶杯道:“裴钰。”
裴钰也走到亭子里坐在,同白虚室面对面:“师兄可让我好等啊。”
“等什么?”
“你答应了要来我的医馆坐诊,忘了?”
白虚室近来心不在焉,不过他没忘,就是没有什么心情做事,裴钰若是不提,能不了了之了也好。
“没忘,不过我近来”
白虚室想说近来心情不好,但这样似乎显得矫情,便改口道:“我非去不可吗?”
“师兄不白去,一天薪酬一百六十两,食宿我负责,师兄委屈待个十天,我们之间的债务便可一笔勾销。白虚室,你非去不可。”
一天一百六十两,薪酬高到离谱了,就算他是金子做的,往医馆摆一天也不值这么多钱。不过,裴钰愿意开出这个条件就开吧,左右把钱还了,心里安稳些,白虚室实在不想再欠别人什么,大不了以后存钱了,再按市价薪酬把高出的部分还给他就是。
“好,我去。”
裴钰喜悦之情难掩,也不想掩饰,他一把拉住白虚室的胳膊,凑近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现在就走,我算你一整天的工时。”
白虚室心想,裴钰到底是个商人,这么着急把自己这个“药生尘”
的活招牌拉去做噱头,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自己被这家店挖了墙角。白虚室不答,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
两人出门正遇到孙保光,裴钰现在同他清清白白,白虚室问心无愧,但别人看了未必这样想。白虚室用力把胳膊挣开,正欲向师父辞行,裴钰率先开口:“师父住的还方便吗,可有什么东西要添?”
孙保光耳聪目明,刚才分明看见两人是拉着胳膊走的,心下正疑惑,却被裴钰的话打断了没时间多想,他道:“方便,都好。”
裴钰立即接话:“都好便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师兄最近不回来,我会照顾好,师父无需挂念。”
孙保光看看白虚室,白虚室朝他点头示意,孙保光才道:“好。”
裴钰又悄悄在袖子里拉住白虚室,快速的走了,好像多待一秒白虚室就要反悔。白虚室不想被人看见这样拉拉扯扯,裴钰也绝不会听他警告就放手,两人若是争执推搡起来只会闹出更大动静,便只好被他拉着,快速地从旁人的眼光中走掉。
两人走后,孙保光才想起来,他想添一座炼丹炉的,哎呀!光顾着看他两,把炼丹炉给忘了,难得他主动问,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