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咳嗽一声。
夜已经深了,外头终于消停下来,她苍白着脸,低头喝下抵到唇边的药。
“现在还不跟我说实话么?”
张小姐收回汤匙。
她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眼睛里却全是怒气,她问了几次广明为何会怀孕,对方却支支吾吾不肯说。这样的态度尤其让她愤怒。她如何能怀了男人的孩子,却向自己隐瞒?
张小姐把药碗重重一放,别过脸,默默流泪。两年前她到太平寺中上香,认识了广明,那时她还以为他是真和尚。后来相处渐深,广明向她坦白:她是受不了丈夫虐待跑出来的,为了不被夫家抓到,才改头换面藏在这太平寺中。
她惊讶之外更多是怜惜,还有感动,为对方对自己的信任。她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没有对任何人说,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丫头。
可是广明一个女子,在佛寺中难免提心吊胆,何况寺院艰苦,那住持又严苛,每日叫她做些苦活重活,动辄打骂。张小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久而久之,便想出了个主意。
她可以假作怀孕,嫁给广明,这样广明便可以还俗脱离佛寺,又不用担心夫家找来抓她。
总归她也没有喜欢的男人,若是能救广明出来,和她在一块儿一辈子,倒也快活。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没想到广明怀了孕,暴露了女子身份。
广明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闹别扭时,广明经常这样握着她的手哄她,张小姐扭过脸,就见她也泪流满面。
这时有僧人来说,住持让广明到他禅房去一趟。
张小姐就见广明剧烈地抖了一下,她意识到了什么,问孩子是不是住持的?!
广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让她在这里等一会儿,自己去了住持禅院。
张小姐去柴房拎了把斧子。
她蹲在住持禅房窗下,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住持不久前就已经发现了广明是女儿身,威胁她与他行茍且之事,否则就将她赶出去。广明外有丈夫家追查,又放不下张小姐,只得忍辱答应。只想着熬过这段时间,等张小姐按约定闹到寺中,她顺势还俗,便可以脱离佛寺。
那时住持怕丑事败露,也一定不会说什么。
可没想到,她千防外防,还是有了身孕。
张小姐听到那老住持厚颜无耻的威胁,终于再也忍不住,拎着斧子冲进了禅房。
住持见是她,完全没有防备,只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就毙命于她的斧子下。
一旁的广明吓呆了。
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紧紧的,不让尖叫声传出来。张小姐冷静下来,抓着她回房,换好衣服,收拾东西,说这里呆不下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临走前,广明把斧头丢进了那两个过路人的禅房。
“你这是做什么?”
张小姐大惊,“这样不是害了别人么?”
“拖延时间罢了。”
广明转了下眼睛,“如果不这样,官府一定知道是我们杀的人,第一时间会来抓我们。”